1Chapter1(1 / 2)
顾云来靠在头等舱柔软如云的真皮座椅上,头微微后仰,眉心拧成一条不易察觉的细纹。左手还握着一份厚得发烫的合作草案,食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文件边缘。
机舱内的空气有些干燥,每一次呼吸都像被无数细微尘粒割过喉咙,他吞咽了一下,舌尖泛起血腥味,却没能让他停下工作。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试图保持注意力集中。太阳穴隐隐跳动,他知道那是连轴运转十几天后的惯常反应。
也不是不能扛,他从不让自己掉链子,他没说话,只轻轻翻了页,继续看下一组数据。
这趟从旧金山飞往北京的航班已经飞行了十个小时,舱内光线柔和如昏黄烛光,大多数乘客已沉入梦乡,打着轻微的鼾声,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睡意。
唯有他,如同一座不眠的灯塔,笔挺地坐着,目光像激光一样穿梭在密密麻麻的英文条款与估值表中,仿佛那些数字背后藏着解救世界的密码。
他瞥了眼腕上的百达翡丽,那块他嫌弃过无数次、却仍然戴着的表,表面在舱内昏暗的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芒。
来美国之前,顾云来对着自己的助理贺临吐槽:“你说这玩意儿花了我200多万就为了看时间?”
贺临斜了他一眼:“老大,你真的是个富三代吗?对你们来说,200万不是跟200块没差别吗?再说,这块表在谈生意时比你一张脸还值钱,投资人喜欢和看起来'成功'的人合作。”
指针无情地指向美国时间夜里12点半,表盘在他腕上沉甸甸的,像是在提醒他时间的珍贵,还有将近四个小时落地。
过去七天,他横跨三座城市,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谈判、签约、路演、医院拜访,连轴转,每晚睡不到五小时,靠咖啡因和意志力硬撑。
他其实不擅长这些,他的优势一直是技术、数据、产品,而不是穿着紧绷西装在圆桌前与那些笑里藏刀的投资人斟词酌句。
“我是工程师,不是该死的销售。”他曾对着镜子这样自嘲,可合作伙伴回国之后,品牌端的事暂时还没人接得住,他只能扛。
那个混蛋甚至留给他一个信息:“相信你能行。”他还不能说什么,本来就是从他舅舅那借来的人,人家开口要人回云来集团总部,他也不能不答应。
“顾总,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垮的。”贺临临出发前劝他,贺临平时说话非常不讲情面,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关心。
“身体垮了可以修,公司垮了没人救。”他头也不抬地回,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谈论天气。
贺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地递上了药片和温水。他不是说笑。那些深夜偷偷吞下的药片,和悄悄抹去的冷汗,都是他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
哪怕在飞机上,他也没真正休息。只是把西装换成了柔软的灰色针织长袖,把文件夹从皮革包换成了平板里的电子版,思维依旧高速转动,像永不停歇的陀螺。
指尖在屏幕上划过,留下一串串评论和修改意见,他的决定将影响无数人的命运。
偶尔,他会抬头看向窗外的无垠夜空,繁星如尘,那片刻他会想起儿时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的单纯快乐,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责任二字的沉重。如今,他的肩上扛着一家公司名为“星来”,何其讽刺。
那天晚上,顾云来梦见了他们创业最艰难的日子,梦里的场景如此真实,他甚至能闻到那间破旧办公室里速溶咖啡的廉价香气。
星来医疗刚起步,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他们几乎是以血汗撑起了这家公司。顾云来卖掉了自己车和房子,最难的时候,一份Subway的简餐两个人分。
从小到大,顾云来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云来集团的少爷,从幼儿园就开始接受最好的教育,从小就被当作继承人培养。
尽管如此,顾云来从未对做生意产生过真正的兴趣,他喜欢消失在实验室的角落,沉浸在生物医学和编程代码的世界里。
他早早便从家族的光环下走出,选择了不依赖家庭的独立道路,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又去哈佛攻读博士学位。
在他姥爷去世之后,他决定不依赖任何家族资源,甚至用了化名递交最初的创业计划书,就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不是靠着顾家的招牌。
他和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奋斗,经历了无数个不眠之夜,数不清的拒绝和质疑。直到星来医疗的第一款产品在临床试验中取得突破性进展,他才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成就感,那种靠自己双手创造价值的满足,远比家族企业的现成果实来得甘甜。
如今,星来医疗在国内和国外都有了实体公司,但光鲜背后的忧虑从未减轻。国家关系的波动像一场无法预测的风暴,随时可能掀翻他们的航船。美国市场的投资人和合作伙伴态度多变,昨天还笑脸相迎,今天可能就因为一则国际新闻而变得疏远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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