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皇帝之怒(2 / 2)
几位举足轻重的八旗勋贵围坐在密室里,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扭曲成狰狞的兽形。他们已经将内务府所作所为视为蚕食自己的利益,终于在接二连三没自己的便宜可占之后按捺不住。皇上不能忘了,他是八旗的天子。
“后宫干政,成何体统!”某夜,都察院的密谈如火如荼。
次日清晨,“皇后应恪守祖训,归还内务府职权”的流言,便如瘟疫般在六部衙门间蔓延。
尽管康熙将所有弹劾奏折付之一炬,可暗流仍在青砖缝隙中悄然奔涌。
病榻上的索尼咳嗽着扯动锦被,苍老的手指死死攥住床柱。药碗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浑浊的双眼,却灼得他灵台清明??赫舍里氏一门助力皇帝亲政、扳倒鳌拜,如今又在内务府大显身手,风头之盛早已招致满朝侧目。
“叫索额图!”他猛地拍案,震得青瓷药碗在漆盘里打转,“即刻归家!把他在内务府的勾当,一桩桩说与我听!”葛布喇那边指望不上,这个老三不该糊涂啊。
当索额图顶着夜雨匆匆踏入垂花门,只见父亲枯瘦如柴的身形陷在绣榻里,唯有眼中厉芒不减当年。
“以为给皇上挣来金山银山,就能保赫舍里氏千秋万代?”索尼枯槁的手指突然钳住儿子手腕,浑浊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朝堂最忌鹤立鸡群!那些折子弹劾皇后干政?不!他们要咬的是我们赫舍里氏的咽喉!”老亲们是个啥德行,索尼怎么不知道,他们都是一个德行的人。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老人颤抖的白发,也照亮了索额图骤然血色尽失的面容??他发热的脑子凉了,终于看清,这场看似后宫与前朝的权力博弈,实则早已将整个家族卷入了万劫不复的风暴中心。
暮春的柳絮飘落在慈宁宫的丹陛上,被往来的绣鞋碾作尘泥。
苏麻喇姑立在廊下数着铜钉门环,从辰时到未时,遏必隆夫人的翟纹衣裙、康亲王福晋的东珠头饰,已先后五拨人影掠过鎏金兽首门环。每扇雕花?扇开合时,都漏出几句含沙射影的话??“后宫干政坏了祖制”“内务府不该抢了六部差事”。
当最后一位福晋的青缎披风消失在甬道尽头,苏麻喇姑挑帘而入,便见太皇太后斜倚在榻上,手中的翡翠佛珠散落在绢帕上。案头堆着的名帖如小山,每张素笺上的烫金徽记都刺得人眼疼。老人眉心拧成川字,连鬓边的点翠凤凰都蔫头耷脑。
“早说她不像个中馈妇人,倒像皇上豢养的海东青。”太皇太后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当年教宗室活血强身的法子给出去,原本是要给珠兰赚个好人缘,如今这帮子亲戚倒成了喂不熟的白眼狼。”她望着窗外摇曳的宫槐,枯枝在青砖地上投下蛛网状的阴影。太皇太后平等的数落着,两边都没好评价。
苏麻喇姑正要开口,瞥见老人腕间缠着的皇后贡的赤金缠枝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却见太皇太后摆了摆手,银丝在晨光中微微发颤,“哀家岂不知珠兰的好?科尔沁的茶马互市、塞北新辟的商道,哪样离得开她在内务府大开方便之门?可这孩子锋芒太盛...”
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锦帕掩住唇角时,露出一抹暗红,“再任由她这么折腾,赫舍里家的风头就要叫前面那些老狐狸眼红的出血了。”这孩子的脑袋里总有些让人想不通的生财之道,她和琪琪格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没想出来给科尔沁致富的法子藏在商路里。科尔沁来信说,就是晋商来回一年给的份子钱,都没现在往返一次赚的多。
话音落地,殿内只余铜漏滴答声。苏麻喇姑看着老人眼底的血丝,忽然想起十多年前那个雪夜,太皇太后也是这般疲惫地抱着出痘的康熙。
“去养心殿传旨,”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叫珠兰暂缓内务府的新章程,蜂窝煤、琉璃镜,好东西也要慢慢掏出来。再叫皇上拟个选秀章程,该给朝堂些新盼头了。”浑水好,浑水不易露出珍珠。而且,皇帝不亲女色之事,实在要重新找破局之法。
当苏麻喇姑转身时,身后传来佛珠相撞的轻响。太皇太后拾起散落的念珠,喃喃自语:“皇后的心思,该往皇帝身上放一放了。女人嘛,有了竞争,才知道珍惜男人。皇后总该知道,哀家就是在敲打她。罢了,哀家这把老骨头,还得再替孩子们撑一撑啊...”风卷着柳絮扑进殿内,将案头的名帖吹散,像极了这深宫中翻涌不息的暗流。
盛夏惊雷劈开铅云的刹那,乾清宫内紫檀御案发出刺耳的巨响。康熙猛地拍案而起,案头堆积的弹劾奏折如枯叶纷飞,《皇舆全览图》的边角被震得簌簌发抖。宝蓝色团龙纹袍袖扫过珐琅彩笔洗,青玉笔架轰然倒地,飞溅的墨汁在金砖地面晕染出狰狞的痕迹。
“当真以为朕是聋子瞎子?!”帝王一脚踹翻雕花绣墩,龙靴踏过,满地都是瑟缩跪着的宫女太监。
梁九功眉毛直跳,天子的火气越发大了,夜间腿脚抽筋睡不安稳,白天就爱踹东西。
珠兰的系统面板上,随着颜值的提升,康熙的健康又下降了。
皇帝额角青筋随着咆哮突突跳动,“江南赋税折银三十万两,到户部只剩十八万!河道修缮本应三月竣工,却生生拖到麦收时节!灾民易子而食的惨状,你们当朕不知?”
他抓起最上方的奏折狠狠撕碎,碎纸片如雪花般落在众人颤抖的脊背上,“这帮前朝大臣,自己没本事挣钱,只知道给朕使绊子。那税收银子以为朕不知道吗?地方上要截流,到了他们部院也要截流,出户部还要有一层截留,最后给朕能使的有三成还是两成?就这般,还要三月五月的拖下去,难不成还要朕使了银子给他们,他们才肯把户部的银子拿出来给朕用吗?哼!此刻不过就是看着内务府挣钱了,朕有了松快银子用,他们又眼红了。怎么还要把朕家里的产业分给他们这些大臣,他们才能满意吗?真把朕当十岁孩童了?如今内务府自谋财路,这群蛀虫倒跳出来指责后宫干政?”忍着膝盖的酸痛,皇帝的委屈大了。
可祖母怎么就不理解朕呢,朕绝不屈服。
苏麻喇姑望着少年帝王涨红的脖颈,记忆突然闪回十年前??那个可怜巴巴的幼童,此刻已化作目光如炬的真龙天子。
她正要上前劝慰,却见康熙猛然扯开胸前盘扣,露出因愤怒泛红的肌肤,龙纹金镶玉腰带在剧烈喘息间铮铮作响,“这些歪风分明是冲着朕的皇权吹来的!以为拿皇后开刀,就能断朕羽翼!朕乃天命之君,哼,大清的昭昭天命都在朕身上,朕若是屈服于这些臣子,岂非是丢祖宗的脸!”
“主子息怒...”梁九功见皇上扯开了领子,就知道脾气升级了,得赶紧劝啊,不然要伤了龙体,大伙都要倒霉。
话音未落,康熙已猛地抬手制止,滑落的翡翠扳指在金砖上撞出清脆声响。
他大步走到鎏金蟠龙柱前,指尖深深抠进冰凉的龙鳞纹路,“姑姑可知?去年山西大旱,户部拨下的赈灾银,竟被各级衙门克扣大半!灾民吃观音土腹胀而死,奏折到了朝堂,却成了'地方安靖'!”帝王突然转身,眼底翻涌的怒意几乎要将整个乾清宫点燃,“若非内务府卖煤卖去了山西,朕还被蒙在鼓里。如今内务府以蜂窝煤暖万民,用琉璃镜通南洋,反成了罪过?!”
梁九功看着皇帝的手,心疼的不行,祖宗,可别抠破了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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