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天桥上的照面(1 / 2)
季节拿出手机,点开了小条的微信名片。时隔一年后,她仍然常常去志愿者群里点开成员列表,划到熟悉的位置,找到小条的头像,点击进入名片页。
小条的头像就停留在悲伤蛙的图片,没有再更新过。他的昵称也依旧是小封条,让季节恍如隔世,瞬间就回到了那个春天。
至于他的主号情况,已经不得而知。季节删除了他的两个号,每逢怀念时只能去群里看看小封条,同时小心避免点到添加好友的按钮。
崔老师把头探进教室,喊了一句:“还没走呢?我先撤了,一会儿你锁门啊。”
季节答应了一声:“我再练会儿舞就走。”
今天她带了四堂大课,两堂是助教课,还有两堂是自己教的芭蕾基训。尽管已经连续活跃了八小时,但季节越战越勇,脸上没有丝毫疲态,只是带着淡淡的哀愁感。
去年夏天开始之时,她删除了小条的微信,此后这种半死不活的哀愁感就一直伴随着她。以至于课上的同学们都说,小季老师给人的印象好,总是眉目清愁,符合他们对艺术生的想象。
……
教室里空空荡荡,季节站起身来,播放音乐,然后轻轻拿起一条搭在把杆上的长纱巾。
《淡水暮色》的音乐像水流一样汩汩而出,季节两手牵着长纱巾的两端,端起架型,随着这首曲子跳起狐步舞。
这支舞本来应该和一个男伴一起跳,但季节只是抬手端着那条纱巾,仿佛搭着男伴的肩膀和手臂。她的上身斜斜地向后仰去,高扬的头顺势转向一边,一遍一遍地在曲声中滑动旋转,如同音乐盒上的舞蹈小人。三面墙的镜子,倒映着摆荡起伏的裙摆。
《淡水暮色》的节奏并不适合狐步,季节曾经自己剪辑过一个变速版本,但她觉得变速后的曲子失去了意蕴深长的感觉,任何一处微小的改动都会让这首歌和那段记忆黯然失色。因此她仍然坚持用原曲编了一支戏剧型狐步,自由风格,肢体表达充满故事性。
偶尔有学员看见季节独自练习这支舞,看了半天也看不懂为何用慢节奏跳这种疑似狐步的东西。于是他们问她这是什么。季节每次都回答,是我对春天的印象。
于是同学们更加迷恋小季老师的神秘形象,认为她那令人如沐春风的表面下隐藏着跌宕起伏的生平。
季节站在第二年秋天,回看去年春天,突然觉得自己和小条的故事并不跌宕起伏,也许在他眼里不过是封城时期的零星碎片。她想起最开始认识小条时,他连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现在好像一切回到原点。她觉得自己与小条的相遇就像晚霞,与它邂逅时,已经晚了,它只持续了短暂片刻,就消散了。
她还想起在哪里看过一句话:夏天结束了,暗恋的学长也要毕业了。条学长的确从她的生活里毕业了,或许对她来说,早在四月那一天,就是夏天了。
一舞跳尽,季节换上T恤和卫裤,重新梳了一遍马尾,离开前不忘锁门。
初秋傍晚的凉风,不断地从街头吹到街尾。红男绿女,人流如织,如今大多数人已经不再戴口罩,包括季节。日常出入各类场所,也不再需要核酸证明或健康码。毒株不断变异,人人都已感染过病毒了。去年年底是感染的高峰,徐医生每天上班时佩戴N95口罩,从早到晚不吃不喝,才免于感染。那时季节回老家去住了三个月,每天在家早早准备晚饭,以便饥渴一天的徐医生到家后能立刻进餐。
等她重返沪上,和小条的羁绊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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