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揽怀(2 / 2)
顾崇陷入两难,若不进京便是抗旨不尊、之后便会扣上谋逆之罪,若进京只怕他一家三口性命不保。
思量再三,他决定一方面送妻儿去幽州投奔顾洲的舅父,也就是现在的安国公徐茂,另一方面遣人回幽州调兵,他则独自前往京城。
顾崇先行书信一封,派人先行送至徐茂,命其遣人接应,顾洲母子随后启程,未料还未等到接应之人就先遇到了追杀,一路逃亡偏离了原来的路线,随从侍卫皆尽伤亡,他母亲好歹也是武将之后,死命护着顾洲藏到山中,躲过追捕。
徐娴除去首饰,又与农家换了衣衫,在外流浪了几日,就在走投无路之时,一辆路过的马车停到她们身边,车上下来一位妙龄妇人救了她们,将她们带回小镇家中,徐娴隐去姓名,只称逃难在外,带着顾洲留在在这户王氏人家中做了厨娘。
那是顾洲年岁小,又受到惊吓,记不清那是什么地方,他只记得他病了许久,在那个户人家中住了许久,他还记得那个带她们回来的妇人似乎总是眼含忧郁,在抱过他之后会悄悄抹眼泪。
一次他终于忍不住问母亲为什么,他母亲只说那妇人是归宁在家,想念她的女儿,并再次叮嘱他不要多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舅父的人暗中找来,母亲并没有惊动王氏家人,只说攒够还乡的盘缠,欲还乡去,王家倒是个仁善人家,也未多问便放他们离开了。
这时她们才知道顾崇已登临帝位,顾洲见到父亲第一眼,看到他父亲眼中流露出的不是欣喜,而是怀疑,因为她母亲的肚子已微微隆起。
但碍于他外祖徐家的势力和从龙之功,他母亲还是被封为皇后,他本以为日子还会像以前一样,但不久后他母亲在生产之时,一尸两命难产而亡。
徐娴深知帝王的疑心,曾派人去找过那个户人家,不知为何竟然没找到,她担心是有人从中作梗,也怕伤及那户人家性命遂放弃了寻找。
但她曾交给了顾洲半只双股银钗,告知顾洲去一个叫安山镇的地方寻找王氏人家,一来想请他们证明自身清白,二来为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那时顾洲太小,而他父亲靠兵权上位,朝中多有不服,顾不过来许多,只将他交给几个师傅管教,他虽是皇后嫡长子,却也只是个没娘的孩子。
在后宫之中想要生存下来不是件易事,在吃了几次暗亏之后,他学会了假装平庸之辈、顽劣不堪,不过他不用装得太多,自有人会添油加醋后回禀给他父皇,以至于落得如今这样的名声。
转眼,他到了及冠之年,朝中上奏要求选立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众人对他这身份愈发虎视眈眈,于是他故意在媚春楼打了丞相之子,又经他舅父一番运作,将他被父亲扔到了营州。
这些年,他与父亲关系疏冷,临走时去拜别父亲,却不得见,他是多么希望能得到父亲的一句关怀的话,可是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
想到此处,他的眼角有些湿润,他的父亲一定对他很失望吧!他的母亲对他也应该很失望吧!
怀中的人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将唇贴上沈明月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已经温暖了不少,但手摸着还是有凉的,于是将被子捂得再严实些,将人与自己贴得更紧些。
他还想着沈明月倒是细心,这套单兵物资准备齐全,倒是可以在军中推广。
夜渐渐深了,顾洲睡意朦胧,也不知过多久,石块碰撞的声音将他惊醒,火堆已熄灭,只剩下暗红色在木柴缝隙中闪现。
怀中的人已经温暖起来,呼吸也平稳,想来应该是没事了,他起身重新将火生起来。
回味着昨晚沈明月身上的草木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瓣,刚才怎么吻上了她的额头,一切是那么自然而然,竟没有一丝杂念。
体内升起一股温热,真想过去再抱一抱她的躯体。
但洞口渗进来的凉意让他清醒起来,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若说刚才是不得已,那么现在这想法便是龌龊。
他为自己的感到羞耻,他自认不是好色之徒,纵然身处勾栏、纵然美人在侧,他总是能洁身自持,从未有过逾越之举,怎么今日有了这般贪念。
看着火光映照着沈明月的面庞,弯弯的柳眉下,那双灵动的眼睛正安静地闭着,睫毛根根分明的阴影投在莹白透粉的肌肤上,樱唇琼鼻,柔儿不妖、娇而不媚,若不开口说话,她会是个温柔的女子。
可若她是这样的女子,他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吗?顾洲明白,吸引他的是她身上那股坚韧不低头的傲气。
一番胡思乱想,心中愧疚更甚,他知道自己不该有如此想法,这是对沈明月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他只能安慰自己,今晚同榻而眠之举实属无奈,心中拿定主意,若她不记得此事,他则永不提起;若她记得,他会负责到底,娶她为妻。
娶妻这个念头一出现,他心中又开始谋划,待得救后,要立即上书父皇,请求退婚。
他的父亲有很多女人,虽然他母亲在后宅有权利与威望,可只有他听到过母亲的叹息,他此生最羡慕的便是舅父与舅母之间的伉俪情深。
他也曾暗下决心,此生若得知心之人,定不会辜负。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