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1 / 2）

破面包车在龟裂的公路上艰难爬行，引擎的呻吟比之前更加干涩无力。

挡风玻璃上顽固残留的黑红污渍，在昏黄天光下透着一股不祥。

车厢内令人作呕的气味淡了些许，但那股混杂着血腥味，汗臭和金属锈蚀的末世气息依旧萦绕不散。

赵安宁坐在驾驶座上，双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指尖却微微泛白，透露出主人强行压抑的紧绷。

她目光平直地投向远方灰蒙蒙的地平线，脸上努力维持着一种刻意的平静，仿佛刚才在第七加油站经历的短暂喧嚣都不过是路边扬起的尘埃。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次被迫置身于人群的注视下，那无形的压力都像冰冷的藤蔓，在她心底悄然勒紧。

胃部的轻微抽搐和喉咙的干渴提醒着她现实的窘迫。

【滴滴小优：警告：载具耐久度持续下降。当前：63%。引擎效率降低5%。】

【建议尽快寻找维修点或进行基础维护。】

【油量：85%。】

油暂时不缺了，但这破车的状况显然更糟了。

赵安宁的视线在终端警告上停留了半秒，指尖无意识地在方向盘边缘划了一下，随即又努力绷紧那副平静的面具。

她需要停下来，不止是为了车，更为了自己。

【滴滴小优：检测到前方3公里处存在微弱人类活动信号及低烈度能量反应。】

【标记为：废弃公路休息区。该地点可能存在基础物资交易或临时休整点。】

【风险等级：低，可能存在少量游荡次级感染体。】

休息区？

赵安宁的心跳稍微快了一点。

不是人多的聚集点就好。

她需要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停下来，让车喘口气，更重要的是，解决一下迫切的生理需求??补充水分，吃点东西，找个能遮风避雨的角落稍微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她极其轻微地调整方向，破车顺从地地朝着地图上的新标记点驶去。

所谓的“废弃公路休息区”，不过是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里，散落着几栋早已坍塌大半的砖石建筑残骸。

几辆烧得只剩骨架的汽车残骸歪斜地堆在入口处。

几簇摇曳的篝火在废墟间亮起，映照出七八个围坐在一起的人影，旁边停着两辆改装痕迹明显、布满刮痕和岁月痕迹的越野车。

当赵安宁这辆引擎嘶哑、车身遍布狰狞伤痕、挡风玻璃糊满污迹的破面包车，以一种随时可能趴窝的，慢得离谱的速度，晃晃悠悠地驶入这片洼地时，篝火旁的所有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篝火的光跳跃着，映照出那些目光中的警惕、审视，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视。

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光头壮汉坐在篝火旁最显眼的位置，穿着沾满油污的无袖工装背心，裸露的粗壮手臂上筋肉虬结，布满了新旧疤痕。

一道深刻的疤痕贯穿了他大半张左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正用一把匕首削着一块硬邦邦的肉干，看到破面包车进来，只是抬了下眼皮，鼻子里发出一声粗重的、带着明显不屑的哼气。

他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眼神滴溜溜转的男人立刻夸张地笑起来，声音尖利：“哟呵！这年头真是什么破烂都能上路了？这玩意儿还能叫车？怕不是哪个拾荒佬从坟里刨出来的吧？”

他毫不客气地指着车身那些深可见骨的凹痕和污血，“瞧瞧，这得是撞了多少活死人才搞成这德行？司机还活着没啊？哈哈哈！”

篝火旁其他几个穿着破烂、面相不善的男人也跟着哄笑起来，眼神肆无忌惮地在破车上扫视。

赵安宁的心脏猛地缩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那些刺耳的嘲笑像针一样扎进耳朵，让她头皮发麻，恨不得立刻掉头逃离。

但她不能。她需要水，需要食物。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涌上的不适感，努力让脸上的表情维持着一种近乎僵硬的平静。

她不能露怯，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破车在离篝火堆还有十几米的地方，终于发出一声仿佛解脱的、长长的金属摩擦声，彻底停了下来，引擎盖下冒出几缕更加稀薄的白烟。

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铰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一只穿着沾满灰尘人字拖的脚踏在松软的沙土地上，接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T恤和短裤的纤细身影走了出来。

她的动作有些微的迟滞，肩膀的线条也略显紧绷。

她站定，目光努力保持平视，但视线却有些飘忽地掠过了篝火堆旁那群哄笑的男人，刻意避开了那个疤脸壮汉锐利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休息区深处。

在远离篝火堆的、一栋相对保存还算完整的建筑残骸阴影下，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用几块破旧帆布勉强支起来的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