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1 / 2)
船板在脚下吱呀作响,崔恪推开那扇被强行破开的舱门,一股混杂着桐油、灰尘和隐约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季琢玉跟在他身后半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间已然空空如也的舱房。
地方不算大,原本堆叠生辰纲大箱的位置,如今只剩下几道清晰深刻的压痕,以及散落在地的几缕用来捆扎箱子的麻绳断头。
舱壁上的油灯盏里,灯油已燃尽,凝固成乌黑的一团。
崔恪的目光首先钉在门内铜锁的挂环上。
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那磨损得锃亮的铜环内侧轻轻一抹,指腹沾上一点极其细微的、新鲜的金属碎屑,在从门口透进来的天光下闪着微弱的银光。
“锁是被撬开的,”他声音低沉,带着惯有的冷硬,“手法利落,工具趁手。不是生手所为。”
季琢玉也凑近细看,点头表示认同。
她的视线随即被地面吸引。
靠近舱壁角落的地板上,有一小片不规则的、颜色略深的区域。
“大人,这里有水渍。”她蹲下身,指尖小心地触碰那片潮湿,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还没完全干透。”
崔恪也蹲了下来,墨蓝色的袍角拖在并不算干净的地板上。
他盯着那片水痕,又抬头看了看舱壁上方靠近水线的位置。
木板严丝合缝,并无明显渗漏的痕迹。
“不是船舱渗水。”他下了判断,目光锐利地扫过水渍周围的地板。
积水的边缘,清晰地印着几个模糊的鞋印。
鞋印的纹路很特别,前掌是细密的横纹,后跟则有一圈圈类似鱼鳞的凸起。
崔恪眸色一沉,站起身,对着门外沉声吩咐:“崔十九。”
“属下在!”崔十九立刻闪身进来。
“带人比对船上所有人员鞋履。尤其是押送生辰纲的镖师,他们统一配发的靴子,鞋底纹路仔细看清楚。”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地上那独特的鞋印上,“重点查这种前掌横纹,后跟鱼鳞纹的。”
“是!”崔十九领命,立刻带人去了。
季琢玉站起身,环顾这间被洗劫一空的舱房,眉头紧锁:“那么多大箱子,分量不轻,要一夜之间搬空,不可能悄无声息。可昨夜除了抓贼的喧闹,确实没人听到搬箱子的动静。”
她走到窗边,用力推了推紧闭的舷窗,“窗户也从内闩死了,没有破坏痕迹。除非……”
她的话没说完,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和低语,如同水波般迅速在整艘船上蔓延开来。
“……水鬼!肯定是水鬼干的!”
“嘘,小声点,别惹祸上身。”
“怎么小声?那么多金子玉器,眨眼就没了,不是水鬼搬运术是什么?”
“对啊对啊,这片水域邪性得很,老辈人都说有河伯巡游,专收过路财宝孝敬。”
“怪不得昨夜起风了,水面还咕嘟咕嘟冒泡,定是河伯发怒。”
“完了完了,触怒神灵了,这案子不能查,再查下去,整船人都要遭殃。”
恐慌的传闻如同瘟疫般在官船上扩散开,闹得人心惶惶。
季琢玉压根不信这种说法,她悄无声息地看向崔恪,崔恪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显然,他不为所动。
什么水鬼,什么河伯,若真是找上门,他倒要亲自会会。
船工们脸色发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躲闪地瞟向崔恪所在的舱房方向。
连原本气势汹汹、恨不得立刻找出贼人的赵虎等镖师,此刻脸上也只剩下惊疑不定的恐惧,那“水鬼”、“河伯”的字眼像冰锥子扎在他们心上。
听说之前就有人触怒水鬼,落得死无全尸。
是洛阳某个大官的小舅子,平日里为非作歹,欺压百姓,强娶民女,坐船的时候说了不该说的话,还没下船就死了。
尸体旁边留了字据,正是水鬼的手笔。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褐色短褂的老船工,在众人的推搡下,颤巍巍地走到舱房门口,对着里面深深作揖,声音带着哭腔。
“大人!崔大人!求求您了,这案子……这案子别查了!定是河伯显灵,收了生辰纲!咱们凡人哪能跟神灵作对啊!再查下去,触怒了河伯,这船……这船怕是要沉呐!”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大人开恩,放过小的们吧!”
赵虎也跟了过来,脸上的横肉都在哆嗦,之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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