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病(1 / 2)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正踮着脚去接飘下的海棠花瓣,她穿着一身鹅黄衣裳,发间系着桃粉发带,最奇的是那双眼??清凌凌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挑,眸色浅淡如琉璃。
她捧着满手花瓣跑进里屋,药香混着苦涩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缕淡青色烟雾从香炉中笔直升起,又被榻上妇人的咳嗽声搅得支离破碎。
“娘!今年的花长得真好呀!快来看看!”
榻上盖着厚重被褥的妇人却移开视线,看着女儿掩在花瓣下的,布着的与年纪不符的茧子。
“黎应,往后不要再来了。”
她面上的笑容僵住一瞬,却又很快恢复,只自顾自的将花瓣捻起,取了片放在母亲枕边,但她很快发现,枕下露了半截信笺。
是那人留下的。她假装没看见,只是仔细地为母亲掖好被角,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
走出院门,黎应脸上的笑容退潮般消失,她摊开手掌,看着那些被汗水浸湿的花瓣黏在茧子上,像一个个小小的伤口。
半晌,她轻轻舔去那些花瓣。
?
黎应的记忆里没有拥抱。
她出生那日,褚云玺刚生产完就支起身子,用沾血的手指抚过婴儿的脸颊。
“应”这个字脱口而出,没有任何寓意,就像随手从书架上抽出的一本书。
幼童第一次见到母亲,藕节似的小手抬起来想摸摸她,却被女人无情避开,她不明白,为什么被称之为母亲的人拒绝她的触碰。
女人甩了甩袖子,失去支撑的小黎应重重摔倒在地,泪珠流下眼眶,鼻尖通红。
褚云玺居高临下命令道:“不许哭,站起来。”
小黎应听不懂这么复杂的指令,只是本能地伸出手臂,带着哭腔喊:“娘……”
女人却站在那里始终不为所动,她站在背光里,看不出神情,只是继续重复道:“你是我的孩子,这世上能让你跪的,只有你自己的影子。现在,站起来。”
小黎应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来,小心翼翼去勾母亲的手指,女人这次没有避开。
小孩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感受到母亲的温度便嬉笑起来,丝毫没记起刚才让她摔倒的正是眼前的女人。
后来抓周宴,毯上摆了琳琅满目的物件,小黎应爬过算盘、诗经,却在众人惊呼中抓住了正中央的物件??
一柄剑。
众人恭维着这丫头会成为天下第一剑士。
而小黎应当时只是看到了有片花瓣落到上面,好奇去摸而已,殊不知,这一举动让黎昭然的算计更深一步。
而那之后,四季轮转,风雨不歇的琢磨剑意,生了冻疮握不住剑就用发带绑着,脚步虚浮就在地上撒满铁刺,用鲜血磨练步法。
最开始她还会娇气的撇下剑,哭着跑到母亲那里,女人始终不为所动,只是将止血的药膏抹到她手上。
“黎应,你要变强,强到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
那时的她听不懂,只是难得在褚云玺那张英气的脸上看到惆怅,孩童轻轻眨着眼,凑到母亲颊边亲了一口,不熟练的哄道:“不难过,亲亲不难过。”
这个动作总能换来片刻的宁静,褚云玺会停下涂药的手,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
有那么一瞬间,黎应觉得母亲就要抱她了,但最终只是被轻轻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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