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噩梦(2 / 2)
他确实笑了。
荣华聪慧端方,生得也如瑶池仙女一般,这样好的姑娘都不能让燕颂动心,燕冬惊讶又纳闷,更多的却是庆幸。
弟弟不想让长兄宜家宜室,没道理,说出去人家要说这是个不懂事的坏弟弟,燕冬也说不出来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在那君臣一问一答间,他想起了承安十八年燕颂被人围杀重伤、卧伤在床时凝视他的那双眼睛,一双神光风流的凤眼,平日孤高如皎月的清光破碎,满当当地只装了个他。
自小到大,燕冬没见过燕颂这样看别人,这是独属于他的珍宝,除非剜心丧命,否则不容觊觎。
于是彼时心潮起伏,暗涌难退,只有一个念头如游鱼,莽撞直接地跃出水面。
??那双眼睛要一直、只能满当当地装着他。
燕颂本也没想娶妻生子,所以燕冬觉得自己不算自私,何况燕颂对他有教养之恩,那给燕颂养老送终的责任自然该他来担,不劳烦别人。
马嘶声打断了聊以□□的燕冬,他陡然回神,下意识地勒紧缰绳伸腿踩蹬俯身下压,才没被突然扬蹄的胡萝卜甩下去。可不等他揍胡萝卜的屁股,马便往边上狂奔而去??那是山崖!
老马识途,家驹护主,电光石火间,燕冬骤然想起那个眼生的侍从和胡萝卜先前打蔫儿的样子。
有人要害他!
燕冬心里一凛,试图御马不成,立刻翻身落地,右臂挟鞍,脚下顺马狂奔几步。他平日拉弓多,臂力很好,竭力咬牙竟将疯马拽回两步。
前蹄在崖边堪堪停住,激起一片土石,它们坠在崖底没有声音,燕冬却听得浑身冷汗。
“胡萝卜!”他在慌神间嘶吼,理智在权衡利弊,感情却不容许他放弃和他一起长大的马儿。
疯癫狂怒的马转过头,湖水般晶莹的眼睛一片赤红,燕冬心中一寒,试图再挤出更多力气,脚下冷不丁地一晃,却是突然浑身软绵,头脑晕眩。
只这一瞬间的松懈,马和人一起滚落山崖。
身体急速下坠,耳边风声尖锐,一人一马重重地砸断树干,摔在崖底。
燕冬从胡萝卜身上滚下来,五脏六腑和骨头同时爆发出剧烈碎响,他喉咙收缩,猛地喷出一口血。
胡萝卜没有发出声响,连风声都诡异地消失了。
燕冬浑身剧痛,五感混沌,爬不起来了。他竭力缩回右手,灰暗的眼前终于出现一点颜色,是他戴在次指上的红玉指环,去年生辰时燕颂亲手打给他的,上面刻着一对雕花春燕。
燕冬茫然地咬住指环,含糊不清地哭喃道:“哥哥救我……”
沉缓的跺地声自身后迫塞而来,紧接着小腿被什么踩了一下,好似在试探他的死活。燕冬鼻翼翕动,哽咽喘息,却怎么都爬不动,下一瞬,小腿被尖利的兽齿撕裂??
“啊!”
燕冬猛地坐起,喘息不止。
“公子?!”守夜的来不及穿鞋,抓起夜灯穿过月洞门博古架,“您怎么了?”
燕冬没说话,常青青心里急,斗胆提灯一照??夜灯朦胧,那双琥珀眼泪水涟涟,混杂着淋漓冷汗,整张脸像被浸湿揉烂的白布,散发着惊恐迷茫的气味。
常青青心里一跳,提灯的手抖了抖,烛光一线,在燕冬苍白的脸上折出斑驳胧光,卷长湿润的羽睫颤了颤,怔怔地看向他。
“外面……”喉口好似糊了血,燕冬使劲吞咽了一下,“下雪了吗?”
“约莫半个时辰前开始下的,今年的初雪来得比去年稍晚,这都冬月下旬了。”常青青掖好被子,关心道,“冷不冷?”
燕冬摇头,想了想又问:“傍晚我睡着后,那俩有来找我吗?”
“您三位真是心有灵犀!鱼二公子让人来传了话,说过几日天气好些,就请您上程庄跑马,侯三公子新编了串彩穗铜钱,就等着您去百步穿杨了。但今夜下雪了,不知哪天才会停……公子?”
燕冬攥紧锦被,胸口起伏,指骨因为用力突出,常青青看得惊心吊胆,忙道:“我去叫胡大夫来好不好?”
燕冬的目光掠过常青青担忧的脸,落在对窗,雪月交映,亮如白昼。
“青青,我想看雪。”他说。
“?。”常青青将夜灯挂在床前的花梨莲花灯架上,拿裘衣把燕冬裹严实,转身去开了一扇窗。
雪落云起,飞花入户。
廊外的细竹落得满身碎琼,一旁吊垂下来的两枝红山茶艳丽绚烂,开得正好。只是雪夜风大,摧折了一朵小的,它落在雪竹上,颤栗难安,摇摇欲坠。
“大哥,”燕冬惶惶不安,“你什么时候回来?”
风雪摧迫,红花被卷入雪中,几经飞旋隐入雪夜,茫茫不知归处。
*
夜色凄冷,点点杨花,冷白修洁的手伸出菱格半窗,接住了从墙头坠落的红山茶。
风雪打湿了平整熨帖的天缥色宽袖,向来喜净的大人将山茶轻拢入掌心,以指相覆,不紧不慢地收了回来??原来大人也是惜花之人。绯袍官员在心中默记了一笔,寻思年节将至,要不要搜罗一株好山茶孝敬上去?
“大人,”审刑院的人入内禀报,“人抓到了。”
粗布棉袍、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被押了进来,不等人说,这人“砰”地跪地磕头,“世子??”
“大人奉旨办差,改唤官称!”绯袍官员喝止。
陈臻一哆嗦,立刻唤了声“燕大人”。
“陈知州,敢做不敢认啊,”绯袍官员用刀柄敲了敲陈臻的脸,啪啪响,“咱们从黔州跑到你这儿来,一路累得很。你倒好,跑到狗洞里窝着,害咱们好找不说,你也不嫌掉价!”
“任主簿说笑了,作死和怕死也不冲突,不冲突。”陈臻向燕颂哐哐磕头,额颅剧痛也不敢停,“但下官已然知错了,求燕大人饶命!”
“侵吞公款,聚敛私财,谋财害命,畏罪潜逃??陈知州功迹卓著,我是慕名而来。”燕颂勾了下花瓣,触感丝滑柔腻,像少年的脸颊。他便笑了笑,“年底了,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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