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逢(1 / 2)
初冬将至,天气渐寒,山中之景残存秋韵,已近午时,仍有薄雾笼于林间。
山腰的一户农家院中,难寻人迹,只有一缕炊烟缓缓而升,自高处延伸而下的一支冷杉浸润在蒸腾的热气中,有如盛夏般青翠欲滴。
“溪儿,快看我带回来了什么?”毕岚拎着鱼篓扛着犁锹推开了这户院门。
妇人闻声,笑嘻嘻地从厨屋跑出迎上,浅谷色的褶裙上两个褐色的补丁跟随跳跃的步伐共舞着。
南溪凑到鱼篓里定睛一看,两条白胖胖的河鱼在狭小的空间里扑腾着身体,激起的水花溅了自己一脸。她不在意地用袖子蹭了蹭,笑意未减地说道:“这么肥的鱼炖了汤给孩子喝最好了,我还以为河面早就结冰了呢。”
毕岚点了点头,帮南溪擦去酒窝旁的水渍,递过鱼篓说道:“回来的路上,本想去布岩捉只野兔,绕道时听到南边的河还在汩汩流着水,沿岸没走几里,就有了这收获。对了,孩子还好吧。”
“好得不得了,”南溪拎着鱼正往厨屋走,听到话回过头,拿手指了指卧房的方向说,“她今日会翻身了,我是生怕没看住掉下床来,用米兜压着呢,你回来正好去守着。”
一进屋,床中央裹得圆乎乎的小玩偶正蹬着腿全神贯注地望着屋顶,咿呀呀举着双臂挥舞着,毕岚坐到床沿拿起步球在她眼前来回逗弄。玩乐正酣,他收起笑意抬头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结绳,再次确认地数了数个数。
六个月了。
山中的日子一如往昔,夏末到初冬,芒种到大雪,四时更景,未有不同。
六个月,原是章振托付孩子时约定的重逢期限。那夜,毕岚收到消息匆匆赶至章府,本以为最多只是普通的官场恩怨,却没想到出了良民上书状告侵地这等子事。
说起崇州大名鼎鼎的章府幼子章振,和毕岚却是因酒结缘。二人相识于少年之时,正是没说两句不对付就要过个几招的年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但也只是相识,深交却谈不上,终究一个在山中怡然自得时,一个跟随父辈觥筹交错更多些。毕岚是挺认可这人的品行谈吐的,相聚不多的几次饮酒高谈也能感受到章振心中尚有壮志未酬。但他总觉得,在这么一个世风日下的时代,在这么一个家族荣辱与共的门宅院下,走上另外一条路是迟早的事。
故而听得此讯,毕岚深知章振心中主意已定,东窗事发如流水难回,多说无用。
不过听到章振要将刚足月的女儿交给自己时,还是着实吓了一跳,毕竟自己对卷入他们这些氏族人家纷争有多厌恶,他不是不知道。
多半也是无人能担此所托了,毕岚如此安慰自己道。
说是六个月的时间,但也并非什么准信,毕岚见识过章振的雷霆手段,多次化险为夷不说,就凭短短数年已在崇州官场商场都站稳脚跟来看,此事竟需半年之久,属实有些夸大其词。
一开始,毕岚不以为意,常常坐在家中的院子里等,后来怕山路崎岖接应的人多有不便,又在高耸的峭壁上搭了个避雨的亭子遥望,但始终没有人来。心中安稳在分秒之间流逝而去,直到三个月前他才了悟此事或许与此前大有不同。
因知晓自己这里的重要性,他一直未敢轻易下山探看。闲适的日子就这么过了一天又一天,毕岚心中的警惕未曾消磨半分。
这日,天蒙蒙亮,毕岚蹑手蹑脚从暖烘烘的屋里出来,转身关紧房门,在院子里悠长地伸了个懒腰。
玉树挂琼枝,矮灌露凝霜。
霎时,赏景的视线稍有顿挫,他迅速地走到家门口,想确认刚刚树枝的微颤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没错!是马蹄的声音,急促渐近,声愈清晰。
毕岚纵地一跃,在院前最高的那颗樟树上连踏几步,背手立于枝头顶端期盼地遥望着。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正疾驰向这边而来,马背上的人模样看不太清,但不似章振的身姿,毕岚稍微稳了稳自己喜出望外的心绪,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