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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刻意的“仁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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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来,孩子。”王道权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关切”,“让本王瞧瞧。”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熊淍的神经上。他不能抗拒,也不敢抗拒。他强迫自己那僵硬得如同生锈铁板的脖颈,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

视线,从对方靛青色锦袍的下摆,缓缓上移。那光滑昂贵的衣料,在阳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光。腰间温润的玉佩,雕刻着繁复的云纹。最后,对上了那双眼睛。

王道权的眼睛。

那眼睛带着笑,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仿佛盛满了悲悯。然而,在那层精心涂抹的“慈祥”油彩之下,熊淍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东西!一丝冰冷的、锐利的、如同解剖刀般精准的审视!那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掠过他额角的旧伤,扫过他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最后,停留在他低垂却难掩锐利的眉眼之间。那目光,绝不是在关心一个卑微奴隶的温饱,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或是在审视……一个潜在的、需要被掐灭的火星!

“嗯,看着倒是比前些日子结实了些。”王道权微微颔首,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在秘狱里,可还习惯?饭食……能吃饱吗?有没有什么难处?”

套话!虚伪至极的套话!熊淍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烧得他眼前发黑!习惯?在这人间地狱里习惯?!吃饱?靠这些发霉的、猪狗都不屑的东西?!

“回……回王爷恩典……”熊淍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挤得异常艰难,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长期沉默后的滞涩感。他努力模仿着周围奴隶那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卑微,将头垂得更低,避开那毒蛇般的直视,“奴才……习惯了。饭……能……能吃饱。谢王爷……垂问。”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从喉咙里硬生生扯出来,留下血淋淋的痛楚。

“哦?”王道权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又似乎只是例行公事。那审视的目光并未完全移开,反而在熊淍低垂的脸上停留了更久的一瞬。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探究,如同暗夜里一闪而逝的幽光。随即,那抹“慈祥”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习惯就好,能吃饱就好。年轻人,有力气,更要懂得惜福,勤勉做事,总有出头之日。”他拍了拍熊淍的肩膀,那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上位者施舍般的姿态。

那触碰让熊淍浑身一僵,仿佛被毒蛇缠上!胃里翻江倒海,恨意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咆哮!惜福?勤勉?出头之日?!这魔鬼!他恨不得立刻抽出藏在破衣烂衫下的那根磨尖的竹片,不顾一切地捅进这伪善者的胸膛!捅进这双假惺惺的眼睛里!

但他不能。一丝一毫都不能。

他强迫自己弯下腰,做出一个奴隶最卑微的姿势,喉咙里挤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是……王爷恩典……奴才……记住了。” 指甲再次深深嵌入掌心的嫩肉,尖锐的疼痛是唯一的锚点,将他死死钉在理智的悬崖边缘。

王道权似乎终于满意了,或者失去了继续探究的兴趣。他收回目光,又象征性地对着后面的几个奴隶说了几句毫无营养的“勉励”之词,便转身,在管事的簇拥下,踏着那无声的红毡,重新走向那座象征着权力和奢华的朱漆大门。

阳光依旧慷慨地洒在他身上,勾勒出那“悲悯”的背影。

熊淍站在原地,双手捧着那块冰冷刺骨、散发着霉味的窝头,还有那碗浑浊的汤水。他像一尊风化的石像,一动不动。直到管事的呵斥声在耳边炸响:“愣着干什么!拿了东西滚回去!别挡道!”

他被粗暴地推搡了一下,踉跄着跟上前面奴隶的脚步。秘狱那黑洞洞、散发着浓重潮气和绝望气息的入口,如同巨兽贪婪张开的嘴,在远处等待着将他们重新吞噬。

他麻木地走着,视线死死盯着手中那块灰绿色的窝头。阳光照在上面,霉斑清晰可见,像爬满了丑陋的蛆虫。王道权保养得宜的、冰冷的手指触碰过的感觉,还残留在他粗糙的掌心,挥之不去。那伪善的言语,那审视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他的神经。

恨意!滔天的恨意!像沉寂的火山终于找到了爆发的裂口!

他猛地攥紧了那块窝头!

五指收拢,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掌心被窝头粗糙坚硬的边缘硌得生疼,但那点疼痛,比起心头的烈焰,简直微不足道!

“扑哧!”

一声沉闷的碎裂轻响。

那块坚硬、劣质、象征着伪善“恩典”的窝头,在他掌心被硬生生捏爆!瞬间四分五裂!粗糙的碎块和粉末,簌簌地从他紧握的指缝间落下,如同肮脏的雪,洒在同样肮脏的土地上。

粉末飘散,带着一股绝望的霉味。

他低着头,看着那摊碎裂的污秽,胸膛剧烈起伏,喉咙深处滚动着野兽般压抑的嘶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碎裂开来!捏碎了!捏碎这伪善的施舍!捏碎这魔鬼披着的人皮!

这魔鬼!这屠夫!这披着人皮的恶鬼王二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猛地打破了队伍末尾压抑的死寂!

熊淍心头一凛,那几乎冲破理智的恨意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强行压下!他猛地松开拳头,任由剩余的窝头粉末和碎块掉落在地,同时迅速低下头,将眼中翻腾的杀意死死掩埋在垂落的乱发阴影之下。

是王府侍卫长!那个以心狠手辣著称、腰间永远挎着沉重鬼头刀的疤脸汉子!他像一阵黑色的旋风,带着几个同样彪悍的侍卫,粗暴地分开排队的奴隶,径直冲到了秘狱入口处,凶神恶煞地拦在了前面!

“停下!都他娘的给老子停下!”侍卫长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他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狠狠刮过每一个奴隶惊惶不安的脸,最后,那目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审视,竟在刚刚捏碎窝头的熊淍身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冰冷,探究,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熊淍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那短暂的一瞥,绝非无意!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顺着脊椎窜上后脑!

难道……刚才自己捏碎窝头时那瞬间的失控,被高台上的人……看见了?

侍卫长可不管奴隶们吓得面无人色,他猛地一挥手,厉声咆哮,声音在秘狱幽深的入口回荡,激起令人胆寒的回音:

“奉王爷令!即刻起,秘狱戒严!所有人,原地蹲下!抱头!胆敢妄动者,格杀勿论!”

他凶狠的目光再次扫过人群,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一字一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砸在每一个奴隶的心头:

“查——奸——细!”

查奸细?

这三个字如同三声惊雷,狠狠劈在熊淍的头顶!他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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