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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葬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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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舷忽然有些后悔。

倒在酒店床上捂着肚子窝在被子里,疼痛难忍得意识都模糊的时候,他突然有些后悔。

再睁开眼时已是半夜,他的胃痛好了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儿去。陈舷摇摇晃晃坐起身来,进了卫生间。

他低头往洗手池里啐了几口血,然后吸了几口气,低手解开衬衫的袖扣,把两手的袖子往上一拉,露出胳膊上一道叠着一道的伤疤口子。那些口子有新有旧,层层叠叠得触目惊心。

陈舷并不在意,对着洗手台又咳嗽几口,擦干净嘴,他出了卫生间,到柜子跟前,拿起两瓶纯净水,打开水壶,往里一倒。

水烧上了,水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陈舷把旁边堆成山的药挑挑拣拣了会儿,拿着一板药,晃晃悠悠地到了窗边。外头夜色浓重,飘着细小的雪花。

陈舷发了会儿呆,直到水壶发出“滴”的一声。他回头,倒了杯滚烫的热水。

他喝下烫喉咙的热水,吃下了药。

往墙上一靠,一转头,他看见柜子角落里躺着他的胃癌诊断书。

外头风声呼啸,陈舷和那张诊断书对视了会儿,忽然真的有些后悔。

大约是日子近了,他突然不想逞强了,也不想再瞒着了。

陈舷拿起诊断书,把它放到床头。

第二天一早,他又吃下一堆药,把诊断书拿上,去了葬礼。

今天也是陈建衡来接的他。

看见他越来越瘦的模样,陈建衡表情有些怪异,在车上问了他一句:“我怎么感觉你瘦了好多?”

“我亲爹死了啊,”陈舷朝他笑笑,“我还遇到这么多年没见的后妈一家了,我憔悴一点不过分吧?”

陈建衡哑口无言,再说不出什么。

到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葬乐在门口吹个没完,唢呐刺耳地一直响。宁城这破地儿也是神奇,讲究一个喜葬,那唢呐声欢快得极其诡异。

门口,亲朋好友们拿着请帖,一个一个地往守灵厅里走。

其中不乏陈舷也很眼熟的人。

陈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强扯出一抹笑来,走上去打起了招呼。

他抓住一个在排队进场的、两鬓都花白了的大叔,笑意盈盈地叫:“林叔!好久不见啊。”

那男人愣了下,回头一看,一脸迷茫地打量了他一会儿:“你是……”

“我是陈舷呀。”陈舷说。

“哦??”男人恍然大悟,赶忙喜笑颜开地拉了拉他的手,“小舷啊,哎哟真是好久不见,都十多年没见过你了!”

陈舷哈哈陪着笑了两声。

林叔望着他,笑容又有些勉强:“你居然还回来了,真是没想到。”

“好歹是亲爹嘛。”陈舷说。

“什么?”

前后左右都有人听见声音回过头,“陈舷?”

“哎呀,真是小舷!”

不少人都热情地围过来,抓着他打着招呼,又嘘寒问暖起来:“真是好久不见了,一眨眼都这么大了!”

“怎么瘦这么多?”

“自己一个人在外边,都不知道好好吃饭!”

“今天你可得多吃点……”

没多久,陈舷就被围得水泄不通。陈建衡叫来的人也不少,都是老陈以前的朋友。

这些人里,有人知道以前的事,有人不知道。所以有人目光复杂、心疼、五味杂陈,也有人嫌恶至极,但是很好地掩饰起来??毕竟老陈都死了,也再没必要上赶着讨伐陈舷。

也有不知情的人只是单纯地打量,单纯的热情。

陈建衡站在远处看了会儿,眼瞅着陈舷苍白的笑脸越来越勉强,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快进吧,”陈舷招呼他们,“进去再说,外面挺冷的,进去坐下说话。”

守灵厅里,已经来了些人。

陈舷进了厅里,看见方真圆前前后后地忙碌确认着,满场乱跑。和之前几次他来勘察时一样,老陈的棺材摆在厅里最前头,棺材上边挂着这人的黑白遗像。

那张大大的笑脸挂在上头,真是音容宛在。

陈舷这才恍恍惚惚地、也真真切切地理解了音容宛在的含义。他盯着那张遗像,不知不觉地就真的看了进去,总感觉下一秒老陈真的就要掀开棺材板蹦起来。

他转头找了个地方坐下,再抬头一看,看见方谕也已经来了,他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大爷似的抱着双臂,同样有许多人都围了过去,满面笑容地和他说着话。

他今天穿得也是光鲜亮丽,一身的黑,黑毛衣黑大衣黑裤子,但身上衣服的版型真是一比一的好,掐腰的造型修身的大衣,恨不得把他那双本来就长的腿给一口气衬成两米三。

旁人围着他,方谕便有一茬没一茬地应着,脸色有些冷,低垂的眉毛在脸上投下一片冷峻的阴影??看来和从前一样,他还是很不适应应付这些。

感受到他投来目光,方谕回头看了过来。和他视线相撞后,方谕又立刻别开眼神。

陈舷默默地去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他也没盼望方谕有什么好脸,毕竟陈舷前两天刚再次骂了他一遍。

陈舷回了回头。

陈建衡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这一排就只有他一个人。

“陈舷在不在?”

后头突然有人说话。

声音很熟悉,陈舷愣了愣。他回头,看见有两个瘦瘦高高的男人进了门来,正抓着方真圆问话。俩人穿着一身黑,脸色很忐忑,瞧着三十左右,跟他差不多大。

陈舷看他俩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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