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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美人心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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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日急坠,天光火红之后被黑下来的夜吞噬。

在木芝落马先后,赛场上的乱阵已被扈从的宿卫军镇压住了,赵女郎吐了一地浓血,被宦官架起抬走,有两匹狂马溃后四处奔逃,当即被携强弩的军士直接射死,弓弩穿头而过,这些幼马在哀鸣之后猝然倒下。

待一切收尾,江皇后被何内司与秋元左右搀扶着匆匆离开,她想到方才情形,胸口仍旧起伏不定,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那团瑟瑟颤动而毫不起眼的影子上,抬手命停,转而朝着她走近。

旁边的陈擅一侧腰,立即跨下了马,单膝跪地朝江皇后行礼:“臣救人不力,是臣失职!”

话才落,陈擅身边便也跪下陈擅之兄陈撤。

他刚接刘玉霖下马,便听闻陈擅连救个女人都能救失败了,忙皱着眉跑来,将这罪再请一遍。

江皇后眼底隐有寒意,但面上仍不做任何情绪主张。

河东陈氏自祖上起,军力代代相传,直至帮曹魏打下了半个江山王朝,元稹帝上位后又效忠元稹,百年基业扎根,谁人都无能轻易撼动。

若河内江氏与河东陈氏撕破脸杀一场,输赢谁敢轻定?

江磐平日便从不敢硬碰硬,只怕给自家不痛快,此时也只是摆手,“吾怎会怪你们二位,你们兄弟本就是好意,吾不仅不怪,还会向陛下求个恩典......不过,这可是我最好的娇娇儿!你们快去,瞧她摔得怎么样了?!”

拜陈擅失误所赐,众人皆不确定这个勇气可嘉的小女郎,摔死了没有。

那方才接住江皇后的谢姓头领乃曹将军麾下的一名参军,今日是场客也是暗卒,万事都要以皇后周全当头。在众人惊诧之余,已经率先接过一只火把,朝躺在地上不动的人影燃近。

“要将她轻轻翻动过来,便于军中医正观察一二。”

火离得太近,撩烤那片蛰伏蜷缩的脊背。

柔软冰凉的嗓音,更令木芝混沌的知觉拔醒了几丝。

他这话不对军士,反对着秋元,摆明了是不想沾皇帝备用女人的手,奈何秋元也不敢碰她,就怕死了自己也会惹祸上身,一个劲儿地给何内司使眼色。

何内司硬着头皮去蹲下,拖住她两腋,将她小心翻折过来。

“木女郎?木女郎!”她去擦木芝脸上的污渍,以为是土灰,结果摸得一手湿润,血腥味散开,显然是血,将她也吓了一跳:

“她脸上有血!”

江皇后闻言,脸色严肃几分,转身朝秋元低语。

秋元便又跑向了场外,在众人之目下,跪着拦住了匆匆寻来的元稹帝。

江皇后情急下发令:“还不给她诊治!”

军士额上生冷汗,匍匐至火炬之下,隔衣捏起她手腕探脉,片刻之后大松口气:“贵人她尚有气息.....”

她原本双眸紧闭,却在军士捏至某个穴位之时睁开了眼睛,幽幽转“醒”,狭窄的视线正对着金夜,夜露星辰,星宇高低错落,被弯曲的火星子不断舔舐。

余光一转,她蓦然与那执炬之人在此景里双目相对。

她看见一张在火光中五官立挺,堪称惊艳绝世的青年白面。

是她看花眼了吗?

瞬间的思绪顿滞之后。

在暗处的袖下,木芝徒然掐紧了自己的手。

再一眨眼,执炬之人已经成了另一张平庸面目,紧接着纱布覆过来,军医的袖手遮住她有限的视线,将她伤口缠了几圈,又猛又紧地扎了止血结。

她被何内司扶起身,与其余宫女一道将她抬上一块长板,摇摇晃晃地移去了场外。

她救了皇后。

但好险,也很痛。

人生若赌局,想要十拿九稳,她还没有那个本领......这次拜陈擅所助捡回一条命,木芝在头顶变幻的景色之间,不禁悻悻闭起了眼。

但方闭起,脑海前便浮现出那张只闪过一瞬的脸,还有那人脸上闪过的紧张、惊诧和眼底转瞬冰冷的寒光,她两眉顿时也紧蹙起来。

心中警铃大作,呼吸乱成一团。

如果她没看错,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何内司无意低头见了她神情。

“你眉头这么紧,是哪里又疼得厉害了?”

麻烦大了!“他”知道她的身份!

木芝压下心头乱绪,含泪喊道:“我的腰,还有我的腿,就像是整个断了一样.....”

*

自马场事发,原本松散的宿卫军士都朝着一个方向奔去,不免让人有了好奇,之后在场的廷尉正和尚书令离开,沿河帐下有返回的家奴传话:

赛马场内的马惊了皇后,还踩死了一个女郎,另有多人受伤。

闻言,这篝火前的歌舞礼乐便也戛然而止了。

各氏下的同姓宾客撤掉《周》、《易》书席,四下抱臂围坐,但都静悄悄的,并不大声议论也不交头接耳,绝口不提这场意外以求明哲保身。这,便是当世大家族群为了乱世里求存,在朝廷和江湖里所立下的人间修养。

安静略显狰狞的气氛里,木芝被抬入皇后銮。

四面纱皆被放下,将江磐和木芝的人影笼在这层模糊人心的纱内,在众人瞩目下沿着河岸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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