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1 / 2)
许明意没将秦河要习字当回事,只当他是又发病,毕竟他有胡乱贴符纸的前科,随意应了声便睡了过去。没想到第二天秦河当真拿了笔墨,目光灼灼地盯着许明意,许明意愣了下,看看秦河,又看看他手里捧着的笔墨纸砚,有些无言。
秦河人高马大,拿出求学稚子的作派,委实违和得很,不若让他扛着他那把□□出去挥几圈。
罢了。
左右寒冬无事,秦河到底对他有恩,许明意想,自他入响马以来,秦河对他已经很是照应了,更不要说还毫不藏私地授他武技,弓马刀枪。
许明意说:“来吧。”
秦河脸上绽放灿烂的笑容,咧出一口漂亮的白牙,“好嘞!”
习字伊始,许明意先让秦河写自己的名字,秦河原本还有点紧张和窘迫。让秦河耍刀他雄赳赳气昂昂,让他识字习文,还是在许明意面前,九尺昂藏,虎啸山林的秦河立时唯唯诺诺,面皮都发烫。
好在是写自己的名字。
这个秦河会啊!秦河养父也是个大字不识得几个的武夫,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无他,人活一世,总得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是怎么个横竖撇捺,临到死时,碑上名讳也不至出错。
在秦河想来,他是真喜欢许明意的,想和他过一辈子??他想将许明意的名字刻在自己的碑上。像他这样的人,脑袋悬在裤腰带上,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指不定哪日就死了。就像他为他爹立坟安葬一般,如果哪日他死了,能有人为他收尸,秦河希望他的碑上能刻有许明意三字。
许明意并不知道秦河心里朴素又蛮横的想法,只是看着他别扭地执笔,歪歪扭扭留下秦河二字时,眉心都跳了跳。
秦河看着自己写的字,老脸一红,道:“我爹的名儿我也能写!”
说罢就要写来为自己挣回几分脸面,许明意截住他,说了声“笔不是这么握的”,便伸出手抵在了他的手上,秦河的手指骨节粗大,显得许明意的手指分外细瘦修长。
秦河坐着,许明意站在他的身旁,微微俯身,拨着他僵硬的手指,一边调整他握笔的姿势,开口说:“???押,食指抵住笔身。”
“钩??格??小指抵,”说着,许明意抬了抬他的手腕,“悬肘平腕,掌要立,手腕发力。”
他挨得太近,手指还搭在他腕上,指尖相触间,秦河恍了恍神,莫名的觉得面热,昏头得觉得,许明意这手??也挺好看的。
秦河反手就握住了许明意的手。
许明意声音顿住,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河,秦河也回过神,讪笑一声,撒开了抓着许明意的手,疯狂找补道:“我看你手凉,一会儿给你弄个暖手的。”
许明意盯着秦河不说话。
秦河头皮发麻,胸口乱跳,“……明意,你看看是不是这么着握笔?”
许明意慢慢收回了目光,淡淡的“嗯”了声,说:“横一笔。”
“……啊,”秦河忙应下,听着他的横上一笔,许明意就着他所写,耐心教他如何起笔收笔,轻重快慢。许明意教得认真,秦河摒弃杂念,认真学将起来,等许明意口干饮水时,秦河二字,已经写得能认出是秦河二字了。
突然,秦河问许明意:“明意,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许明意看了他一眼,抬起笔,在纸上将“许明意”三字写了下来。秦河伸手指着他写的字,轻轻念了出来,抬起头,看着站在桌边的清瘦青年。
不知怎的,许明意听着秦河笨拙而认真地念出自己的名字时恍了下神,他曾剥离开这个名字,以“许九娘”的名字活着。不,九娘甚至不是一个名字,不过是许家人随笔杜撰的排行。他们重新给他杜撰了一套人生,绑缚他,规训他。
“许明意”三字代表的那个津门少年,便也突发恶疾,暴毙而亡。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鬓钗珠环之下,许明意都徘徊在“许明意”和“许九娘”的两个身份当中,所有人都当他做九娘。他竭力讨好他们,妄图博得他人的一点喜欢,以此来证明父亲憎厌,生母嫌弃,兄弟姊妹鄙夷轻视的他,并非一无是处,并非不配存活于世。许明意自厌自怨,拼命自证,直到碰见闻鹤来,仿佛一场混沌的梦裂开一道狭缝,许明意才那道狭缝里得以喘息,也得以清醒。
他是许明意,不是许九娘,他不亏欠任何人,也无需向任何人证明自己。
他来到这个世上,便已经证明了一切。
许明意轻轻开口:“嗯,许明意。”
秦河如获至宝,又将他的名字念了几遍,唇齿舌动间,心口缓缓淌过蜜水一般,眼里的喜爱藏都藏不住。
涂狗儿来时见秦河摆弄文墨都瞪圆了眼睛,见鬼似的,秦河有点儿恼羞成怒,恶声恶气道:“有什么好看的!”
涂狗儿摸摸下巴,说:“看倒是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没想过还有虎哥做读书人的一天哈哈哈。”
秦河引以为荣,说他,“要不怎么老子是哥,你跟哥混呢。人要成长就得学习,不能一辈子混吃等死。”
他拍了拍涂狗儿的肩膀,义正辞严地说:“多读书。”
涂狗儿呆住,伸手摸秦河脑袋,惊悚道:“虎哥,你不是真中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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