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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天狼诀再现(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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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雪,总带着一股子皇家气度。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落下,将朱雀大街的青石板盖得严严实实,却盖不住两旁酒肆勾栏里飘出的笙歌暖意。上官府的朱漆大门虚掩着,门环上的铜锈在白雪映衬下,像块生了病的伤疤。

上官锦晨缩在门房的炭盆边,呵出的白气刚飘到鼻尖就散了。他手指冻得通红,却仍攥着那卷泛黄的《考工记》,指腹反复摩挲着封皮上 “上官” 二字。这是今早从祖父书房的暗格里翻出来的,边角都磨出了毛边,像是被人反复翻阅过。

“少爷,该进内院了。” 老管家福伯的声音带着喘息,他捧着件貂裘斗篷,佝偻的脊背几乎要弯到地上。这位在紫府待了五十年的老人,见证了家族从门庭若市到如今的门可罗雀。

上官锦晨抬头时,正看见街对面的波斯胡商掀开驼队的毡帘。那些深目高鼻的异乡人裹着厚绒长袍,腰间的金铃在风雪里叮当作响,像是在嘲笑这宅院的萧索。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也是这样的雪天,父亲还在时,波斯使者曾捧着夜明珠来府上拜访,说要见识上官府的 “天狼诀”。

“福伯,你说祖父的书房里,怎么会藏这种东西?” 上官锦晨把书卷往怀里揣了揣,冰凉的纸张贴着心口,像是块冻透的铁。

福伯的手抖了一下,斗篷滑落在地。他慌忙去捡,枯瘦的手指在雪地里抠出几道浅痕:“少爷…… 莫要胡说。”

上官锦晨盯着他发白的耳尖,忽然想起昨夜听到的动静。后墙的桂树被人踩断了枝桠,他提着灯笼出去时,只看见雪地上一串带血的脚印,像是被什么猛兽拖拽过,尽头是祖父常年紧锁的丹房。

“祖父今早没出来用早膳。” 上官锦晨的声音比雪还冷,“他的丹房,我进不去。”

福伯猛地跪倒在地,积雪灌进他的袖管:“老奴…… 老奴这就去叫门。”

丹房的门是梨花木做的,据说还是太宗年间的旧物。上官锦晨看着福伯用铜环敲了半晌,门板上的漆皮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暗红的木纹,像干涸的血迹。他忽然注意到门楣上的雕花,本该是缠枝莲的纹样,却在最顶端藏着个狼头,獠牙里嵌着颗墨玉,正对着西方。

“这狼头,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上官锦晨伸手去摸,指尖刚触到墨玉,就听见门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福伯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是…… 是天狼噬月纹!少爷,快退后!”

门 “吱呀” 一声开了道缝,一股混杂着硫磺和血腥的气味涌出来。上官锦晨瞥见地上散落着些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像是奔跑的狼。而祖父常坐的紫檀木椅上,搭着件玄色锦袍,领口绣着的上官标志被人用刀划烂了,露出底下暗金色的丝线,织成半个狼头。

“祖父!” 上官锦晨正要推门,手腕却被福伯死死攥住。

“不能进!” 老管家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上官府的规矩,丹房开缝时,活人不能进。”

这时,街面上忽然传来马蹄声。三匹黑马踏破积雪,马上的人穿着玄甲,腰悬横刀,竟是金吾卫的装束。为首那人翻身下马,铁甲撞在冻硬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上官府接旨。” 那人的声音像冰锥,“圣上有请紫先生入宫,共商炼丹之事。”

上官锦晨盯着他腰间的鱼袋,鎏金的纹饰在雪光里晃眼。金吾卫向来不管皇家之外的炼丹事,更何况祖父早已十年未曾入宫。他忽然想起昨夜的脚印,那血迹在雪地里拖出的弧度,正对着街心的方向。

福伯瘫坐在雪地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上官锦晨扶他起来时,摸到老人后颈的冷汗,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家祖父上官轩烨今早偶感风寒,怕是不能领旨。” 上官锦晨把斗篷裹在福伯身上,指尖触到布料下硬物,像是块玉佩。

金吾卫冷笑一声,横刀半出鞘,寒光扫过丹房的门缝:“先生若不肯挪步,某只好…… 亲自去请了。”

上官锦晨忽然按住腰间的软剑。那是父亲留给他的,剑身刻着 “守心” 二字。他看着金吾卫靴底的雪泥,混着暗红的污渍,忽然明白桂树下的血迹是怎么回事了。

“福伯,” 上官锦晨缓缓抽出软剑,剑身在雪光里泛着冷芒,“去把西厢房的那口箱子搬出来。”

福伯的眼睛猛地睁大:“少爷!那是……”

“照做。” 上官锦晨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他看着步步逼近的金吾卫,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上官府的人,血脉里都住着头狼,平时看着温顺,一旦被人踩到尾巴,是会吃人的。

金吾卫的刀劈过来时,上官锦晨闻到了铁腥气。他侧身避开,软剑在雪地里划出道银弧,正斩在对方的手腕上。惨叫声里,他看见第二个人的刀已经到了眼前,而第三个人正策马绕到他身后。

就在这时,西厢房传来木箱落地的巨响。福伯抱着个铜锁斑驳的箱子冲出来,箱盖摔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 不是金银,不是古籍,而是件黑色的皮甲,肩甲上镶着个银狼头,獠牙闪着寒光。

“天狼铠!” 金吾卫失声惊呼,刀差点脱手。

上官锦晨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小时候在祠堂见过这幅甲胄的画像,祖父说那是上官府先祖追随李靖北击突厥时穿的,后来随着《天狼诀》一起失踪了。画像里的狼头是张口的,而这件甲胄的狼头,却紧紧闭着嘴。

“看来你们要找的不是祖父。” 上官锦晨的软剑抵住那人的咽喉,“是这个?”

金吾卫的喉结滚动着:“上官府…… 果然还藏着东西。”

雪突然下得急了,丹房的门被风吹得大开。上官锦晨眼角的余光瞥见房内的景象,紫檀木椅上坐着个黑衣人,手里把玩着颗血淋淋的东西,像是颗心脏。而祖父常穿的那件锦袍,正盖在那人脚边,下摆浸在血泊里,慢慢洇开,像朵盛开的上官花。

上官锦晨的剑还抵在金吾卫咽喉上,丹房里的血腥味却像藤蔓般缠上来。他瞥到那黑衣人靴底沾着的朱砂,与地上黄符的颜色如出一辙,忽然想起祖父炼丹时总说,朱砂混着狼血能画镇邪符。

“祖父在哪?” 上官锦晨的剑尖又进了半寸,金吾卫的冷汗顺着脖颈滑进甲胄,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

黑衣人忽然笑了,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紫先生?他正在跟老夫的‘天狼’叙旧呢。”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托着个琉璃瓶,里面蜷缩着条暗红色的小蛇,鳞片在微光里泛着金属色。

上官锦晨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西域的噬心蛇,传说中以狼血喂养,被咬到的人会浑身僵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被吸尽。祖父的丹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你是谁?” 上官锦晨的声音发紧,握剑的手沁出冷汗。他注意到黑衣人袖口绣着半朵雪莲,与波斯胡商驼队的标记一模一样。

“一个求药人。” 黑衣人将琉璃瓶抛了抛,蛇尾在瓶壁上划出细碎的声响,“听闻上官府有《天狼诀》,能活死人肉白骨,特来求取。”

福伯突然扑过去抱住黑衣人的腿:“是你!昨夜在后墙的人是你!” 他的指甲抠进对方的锦袍,露出底下银白色的铠甲,“你是…… 玄甲军的人?”

黑衣人一脚踹开他,靴底碾过福伯的手背:“老东西记性不错。武德年间的旧部,如今还剩多少?”

上官锦晨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旧卷。贞观三年,玄甲军中有支秘密部队,专司搜罗天下奇术,后来因私练禁术被太宗解散,残部流落到西域,成了波斯商队的护卫。他们的标记,就是半朵雪莲。

金吾卫趁他分神的瞬间,猛地撞向剑尖。软剑刺入 flesh 的钝响里,上官锦晨被撞得后退数步,正撞在那口木箱上。天狼铠的肩甲硌得他肋骨生疼,却让他忽然想起个被遗忘的细节 —— 祖父的丹房地砖,比别处高出半寸。

“福伯,带东西走!” 上官锦晨抓起天狼铠往他怀里塞,同时一脚踹向丹房的地砖。青砖应声碎裂,露出底下的暗格,里面铺着块黑色丝绒,放着个巴掌大的铜匣,锁扣是狼形的,獠牙咬合着钥匙孔。

黑衣人眼中闪过精光,噬心蛇突然从瓶中窜出,红信子几乎舔到上官锦晨的鼻尖。他侧身避开,蛇牙擦着脸颊飞过,在青砖上留下两个血洞,冒出缕缕青烟。

“那是《天狼诀》的钥匙!” 福伯抱着天狼铠,踉跄着冲向侧门,“少爷,去洛阳找裴九!”

上官锦晨抓起铜匣,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他瞥见金吾卫腰间的令牌,突然认出上面的刻痕 —— 那是太子卫率的标记,不是金吾卫。这些人是假扮的。

噬心蛇再次扑来,上官锦晨挥剑斩断它的七寸。蛇血溅在铜匣上,狼形锁扣突然发出细碎的响声,獠牙缓缓张开。他这才发现暗格里还藏着张羊皮纸,上面用突厥文写着几行字,墨迹里混着暗红色的颗粒,像是干涸的血。

“想跑?” 黑衣人抽出腰间的弯刀,刀身弯如新月,正是突厥贵族惯用的形制,“上官府的子孙,都这么胆小吗?”

上官锦晨将羊皮纸塞进怀里,软剑在身前划出圆弧。他忽然注意到对方的靴筒里露出半截银链,挂着个狼头吊坠,与天狼铠的纹饰分毫不差。

“你也配用狼饰?” 上官锦晨的剑尖挑起地上的蛇尸,甩向黑衣人的脸,“玄甲军的败类,也敢提《天狼诀》?”

黑衣人被激怒了,弯刀带着风声劈来。上官锦晨借着雪光看清他招式里的破绽 —— 那是玄甲军的劈山式,却在收势时慢了半拍。他想起父亲说过,当年玄甲军分裂时,叛徒都有这个通病,因为他们不敢用尽全力,总想着留后路。

软剑缠住弯刀的瞬间,上官锦晨突然矮身,肩头撞向对方的膝盖。黑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官锦晨的剑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说,祖父在哪?”

黑衣人突然笑起来,血沫从嘴角涌出:“晚了…… 天狼已经醒了,上官府的债,该还了。” 他猛地咬住藏在舌下的瓷片,黑色的血从嘴角流下,“你去洛阳…… 找裴九…… 他会告诉你…… 狼是怎么变成狗的……”

上官锦晨还想再问,却发现他已经没了气息。他翻过尸体,在腰间摸到个油布包,里面是张地图,用朱砂圈着洛阳城外的邙山,旁边写着 “狼穴” 二字。

这时,街面上传来更多的马蹄声。上官锦晨看向福伯消失的侧门,又瞥了眼暗格里的铜匣,突然将软剑收回鞘。他抓起天狼铠披在身上,冰凉的皮革贴着脊背,肩甲的狼头正对着丹房的方向,像是在朝拜。

“祖父,儿子不孝。” 上官锦晨对着丹房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若您还活着,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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