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故事会时间(1 / 2)
女人的脸沉静温柔,不知眺望着哪里,表情是林倦归从未见过的从容平和。
时至今日,樊美仪在林倦归脑海里留下的印象大多是苍老疲惫的,她会尽自己所能去赚钱,让林倦归有学上,也会在林倦归惹事的时候失望地看着林倦归,问林倦归为什么不能争气一点儿。
有时候林倦归会想,自己以前经历过的那些究竟是真的还是一场梦而已。
小学那会儿林倦归成绩并不好,他更喜欢跟着樊美仪在古玩摊子上听那些客人和樊美仪侃侃而谈。
樊美仪的摊子什么都有,上个世纪的收音机,十几年前的DVD,看起来很旧其实是去年出产的各类钱币和假文物。
这类生意容易得罪人,但樊美仪有张巧嘴,不仅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甚至能哄得人没什么脾气。
可就算樊美仪那张嘴再能念叨,还是保不齐会有人过来找麻烦。
文物圈就是这样,人家有造假的能力,你也可以有鉴宝的本事,买着假货了是自己没眼力见,钱花出去了哪儿还有要回来的道理?
说到底那些古玩不过是工艺品,如果抱着一定能买到古董的心态肯定会被人嘲笑玩儿不起。
林倦归那会儿才十岁,跟着樊美仪走南闯北,去南边拿货放到北边的小摊子上售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有些喜欢占便宜的人知道自己买坏了东西跑来砸场子,揪着樊美仪的头发让她还钱。
刚放学的林倦归来到集市看见的就是狼狈不堪的樊美仪,他上前咬了那肥头大耳的男人一口却被狠狠甩开,整个人摔在地上,差点儿起不来。
看见林倦归受伤,樊美仪泪眼婆娑地喊着说:“大哥,我还你钱!我还你钱!小孩儿是无辜的!”
樊美仪头发凌乱无比狼狈,她从挎包里拿出几张百元大钞,被男人一把抢过,顺手将她抡了出去,包里的钥匙和零散的硬币全洒了出来。
男人蹲下身把从樊美仪包里掉出来的钱全捡走了,还不忘踩一脚樊美仪的包。
晚上樊美仪拿碘伏帮林倦归把腿和手臂的伤口消毒,对林倦归说:“是我对不起你,让你看见这些不好的东西。”
林倦归摇头说没事,“我很快就长大了,我能保护你的。”
樊美仪抱着林倦归一声声说着妈妈没用,林倦归安慰樊美仪,起身拿起碘伏和棉签帮樊美仪把手上的小伤口也消了毒。
但事情怎么会轻易结束。
林倦归被那个过来找茬的男人盯上了。
他跑到樊美仪的摊子前把之前林倦归咬过的地方亮给所有人看,说林倦归把他咬伤了,他过来要补偿。
樊美仪赔着笑脸,说钱都还了,林倦归咬的那一口也没多重,只是浅浅破了层皮而已,还把摊子上的一条烟递给对方,像是希望对方能就此罢休,别再无理取闹。
可男人却一把甩开樊美仪递来的烟,笑容奸邪狡诈,“这就想把我打发了?”
“事情总得解决,我们不能一直掰扯吧,你想怎样呢大哥?”
“你儿子挺嫩乎的,我很喜欢他,让他认我做干爹怎么样?”
樊美仪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她明白的男人的潜台词,也毫不留情地说了拒绝。
可迎接樊美仪的只能是摊子被砸。
她的头发再一次被对方揪住,这次男人依旧没有手下留情,“我看你们孤儿寡母在这条街上卖挺辛苦,跟着我不会亏着你,犯什么犟呢?!”
“放开我妈妈!”一声稚嫩的声音从男人身后传来,樊美仪看见的是林倦归双手握着家里菜刀的样子。
他抿着唇满脸坚毅,有种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狠戾。
樊美仪皱起眉,还不等她说话,身侧的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头,表情很是嚣张地说:“来啊小子,要是你今天不敢砍,我就把你妈弄死。”
林倦归真的砍了。
那男人身上有很多脂肪,被砍一刀也没流多少血,林倦归下手后他眼睛瞪得很大,像是在说林倦归有种。
警察和医生一起过来,得知动手的人是个十岁的孩子,他们面面相觑,把樊美仪和林倦归一起带回了警局。
樊美仪把事情经过说完,她潸然泪下,埋怨自己没用,还害得儿子和她一起吃苦。
林倦归帮她擦眼泪,“我说了,我能保护你的。”
旁边的民警似乎心有不忍,但还是没忘了教育林倦归说:“保护妈妈是一回事,拿刀砍人又是另一回事了,虽然阿姨知道你是迫于无奈,但这样做是不好的。”
樊美仪抱着林倦归匆忙点头:“警察同志,是我没教育好这孩子,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他还小啊!”
民警叹了口气,“那条古玩街鱼龙混杂,这些年你们做这种文物生意的真货假货一起买卖,已经闹出不少纠纷了,你要是真的为了小孩好,就应该让他远离这种环境啊。”
樊美仪沉默不语,林倦归刚想说些什么,樊美仪却对他摇了摇头,“是妈妈不好,没什么本事赚大钱,还苦了你和我一路漂泊,可是你以后不能再出手伤人了,这样不好,知道吗?”
林倦归跟着她天南地北地跑,成绩本来就不好,现在又知道拿刀砍人了,将来真的会有出息吗?
这次事情让樊美仪把这些年攒的钱全都赔了出去,她带着林倦归回到那个逼仄到只有十几平米的家,打湿毛巾帮林倦归擦脸。
樊美仪坐在床边表情复杂,深吸一口气后仰着头,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
把手里的货都低价卖给了别的同行之后,对方问樊美仪以后是不准备再做古玩生意了吗?
“嗯,我准备带小林去南方,我在哪儿都饿不死,但不能再让他跟着我混日子了。”
当年国内最南边的城市正处于高速发展时期,樊美仪去给人家当保姆和月嫂,送林倦归上了当地还算不错的中学。
只是林倦归从小就跟着樊美仪在外面玩儿,他无法收心学习,一些本地同学见他好欺负就肆无忌惮,那会儿林倦归整天和人打架,压根儿就没消停过。
樊美仪给人家照顾孩子,想挤出自己的时间非常难,从老师那里知道林倦归经常旷课之后她疲累地叹了口气,问林倦归为什么。
“这么好的学校,你就不能好好学习,别再惹事打架了吗?”
林倦归别过头,他知道这样不好,也没有和樊美仪说他在学校被人排挤的事,但他不是被欺负了还忍气吞声的人。
樊美仪的苍老愈发明显,林倦归甚至能看到她的抬头纹。
少年的沉默让樊美仪叹了口气,她把林倦归接回家,还给林倦归做了他喜欢吃的海鲜。
来到南方后林倦归反倒比以前吃得习惯了,见林倦归吃得这么香,樊美仪又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
“妈妈没本事,文凭不高,也教不了你多少功课,我知道在新学校里你不适应,可不读书哪儿有出路呢?你不像那些家庭健全的孩子有长辈的庇护,以后你想拥有怎样的生活都只能靠自己,我除了供你读书帮不到你什么了。”
“我……知道了,会努力的。”
次日,经常来找林倦归麻烦的一帮人依旧在林倦归回家的那条路上堵他。
林倦归已经决定认真学习,他不想再看见樊美仪失望的眼神,也不愿让樊美仪再为他操心。
所以有什么事最好今天就了结了。
林倦归不怵他们,表情还是一贯地冷艳淡定,“也是奇怪了,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们,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每天打来打去真的很累,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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