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玉佛(2 / 2)
刘珉之莫名感到心虚,在对面的椅子坐下。
“你这样,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你本来就在欺负我。”
刘珉之噎住。
“等老爷子不在了,就没人护得住我了。”
刘伯参的身体状况平日没人提,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老派的家里养着新派的孩子,全靠刘伯参将他们聚拢在一起。
她这个儿媳妇,也是老旧的、快要消亡的。
王桂英想着,腮边淌过两行清泪。
她的长相很古典,银盘脸杏仁眼,头发乌黑如漆,皮肤白里透红,瞧着就气血充盈,是老一辈人都喜欢那种长相,常被人夸有福气。
她又爱忙,府里上上下下都要管,只晚上回来和刘珉之一个屋歇息。
白日不相见,刘珉之便当没这个人,晚上呢,就将她看做屋里一座玉佛,撞上了便拜一拜,否则便不去理会。如今见玉佛也会眼红泣泪,刘珉之自己倒先乱了。
“你,你有什么怨我的话说出来就是了,是我对不住你。”
王桂英沉默地抹眼泪,边抹边哭,根本止不住。
刘珉之慌了:“我错了!都怨我!”
她哭的直打嗝,刘珉之帮她拍背。
“姑奶奶您消消气,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天煞的,他可真见不得女人哭。
王桂英突然一转身扑到他怀里,他僵的手脚都不敢动。
女人的肩膀起伏着,像困顿的小兽,哪还有刘府二奶奶半分神采。
刘珉之叹了口气,认命地回抱住她。
等哭过劲儿了,王桂英很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离开丈夫的怀抱,脸上布满红晕。
“你这几天都在家里呆着,要出去吗?”
刘珉之以为她在怨自己昨晚醉酒,赶紧表态:“我这几天都在家里。”
王桂英松了口气:“太好了,你得去米铺看看。”
“米铺怎么了?不是有钱管家吗?”
“钱管家还在庄子里。我听下人说米铺的伙计在闹涨工钱,爹不喜欢女人家掺和外面的事,我不好去管。”
“我知道了。”
刘珉之将这件事记下,心中更是惭愧。
王桂英确是一心一意为刘家操劳,日后多补偿她些钱财吧。
刘家在漳县有上千亩耕地,每年靠收租净赚十几万斤粮食,这些粮食大部分运到大城市出售,剩下的囤积在刘家粮仓,粮仓之中又拿出一部分在漳县做长期经营,保证本地充足的粮食供应。
原先,乡下人自己有地,除了灾年不必买粮。后来兵荒马乱,卖地求全的人越来越多。没了地,便不用守着固定的家,可以到处行走,靠做雇农、雇工赚钱度日。如此,饮食、居所都要花钱维系。米是粮食的根基,刘家的米铺从不缺大小顾客。
木瓦门楣上悬一块黑底金字的匾,“刘家米铺”四个字已错金落灰,木门陈旧,门槛低矮,踩进去就是堆满米柜的店铺内部。
客人三三两两,柜台后的掌柜沉默地打着算盘,还有一个伙计看称,旁边立着一块木牌:新米75文一斤。
“今年米价怎么这么贵?”
伙计头也没抬,快速解释:“银元又涨价了,现在一银元换1500文,按银元给还是一银元20斤米。”
民国货币制度复杂,去年刚刚发行“法币”,规定一银元=一法币,同时禁止银元流通,回收白银。但在大部分地区,这只是一纸空文,大家依旧使用自己熟悉的银元和铜钱。
考虑到政丨策时局种种因素,米价的涨幅勉强说的过去。
刘珉之没说话,在店里来回踱步,掌柜的感觉不对劲,一抬头,吓了一跳。
“二少爷,怎么是您?”
伙计唬了,忙抬起柜台的暗门,刘珉之大大方方走进去,站在掌柜让出的地方,翻看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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