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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旧日幸存者篇二十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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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拿去吃吧!这是我的身体。

??玛窦福音26:26/《玫瑰经》光明五端

“那年冬天,港岛气温创最低值,晚上最冷的时候竟然低过零度,街上冻死人。我在家里烧壁炉,佣人三天来打扫一回,后来我也不希望有人上门打扰我了,就全部自己来。我的活动范围很小,只有卧室、厨房和客厅而已,打扫没有那么难。我变得很害怕声音,也畏光。整夜整夜做梦让我心力交瘁,明明是怀双胞胎,体重掉了三十磅,瘦得像骷髅。看书看到最后,我总是情不自禁流下眼泪,很难过,像在读好多好多遗书。不用打扫转移注意力的话就会被这些痛苦的声音和画面带走。纪复森时常不在家。其实他在家也没有用,我每天都很恍惚,不关心他在或者不在。换句话说,我从来没有觉得他真正离开过。我分不清楚他的声音是幻听还是真实,除非他走到我身前,要我陪他。就算看到他又怎么样?也可能是幻觉。很多次我以为他在家,可一转眼他又不在了。逃出去,外面又冷,我又是个怪胎,怀孕的男人,我要怎么逃。后来就连产检都在家做。纪复森说,担心的话就在家里生好了,一切都会准备好。我觉得麻烦。我只想快点让小孩出生,我不想再做怪胎了。我害怕。我那时还以为自己是抑郁。

“很快,那一天还是到来了。来接生的医生不是替我做产检的医生,护士也全不是眼熟的护士。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和纪复森定好,我要做剖腹产,毕竟我是男人,我没有产道,顺产的话要怎么生?医生护士来布置的前几天,纪复森陪我熟悉这一切,流程怎样,医生要做什么,护士要做什么,上什么样的麻醉……疼痛到来的那天,护士教我呼吸的办法,我体内的不是子【隔离】宫,但她还是说宫缩,让我数宫缩的次数。那天岛上挂八号风球,冬天哪里来这么猛烈的热带气旋,而且近岸了还有那么大威力?产房设置在二楼,他们拉上窗帘,劲风捶玻璃,我们家都是大扇大扇的玻璃窗户,我害怕在我生产的时候玻璃就爆掉,纪复森在的话,他应该要想想办法。可是纪复森不在。那天纪复森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我给他打了好多好多电话,都断线了。护士要我数宫缩,我很痛,我数不了,当初我和纪复森商量好的,如果我痛,就捏他一下,他来替我记。纪复森不在,我找不到他。起初我非常生气,我躺在产床上咒骂他全家,骂着骂着忽然想起,他会不会出海了,他会不会不看天气预报就开着游艇离开港岛,他之前就干过这种事。我打电话报警,打不通,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的手机坏掉了,就求医生和护士,你们打电话给纪复森,你们报警,纪复森可能出海了。护士清点器械,三个医生聊天聊作一团,没人理我,好像我是个透明人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不想生了。为什么没有人理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想逃,护士发现了,和医生一起,给我的双腿上捆带,说怎么可能不生,纪先生想要的就是你乖乖生下来,不要闹脾气。

“以前常有人拿各种疼痛作比较,其实什么都没得比,完全没得比。之前说好要剖腹产,我听说局麻会有拉扯肚子的感觉,我就连这种感觉都害怕,所以我想要全麻。然而事实是,他们都看着我生。没有手术,没有麻醉,甚至没有无痛。我觉得我要死了。不,是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那时的一缕执念接管身体。我头一次发现家里的灯是青色的,我盯着灯看,几乎把眼睛都要盯瞎。太痛了。我能感觉到他们卡在骨头里,没有办法出生。我被骗了。可我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要被纪复森这样骗?被这些人这样骗?这时候医生开始推我的肚子,我变成一次性的容器,他们用过就会把我扔了,就是这样。我又痛又害怕,精疲力竭,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知道台风什么时候停下,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如果他们不捆住我的腿,我会翻下床去找手术刀自杀,割开我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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