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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誓师北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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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峭的春风,裹挟着钱塘江的湿冷水汽,呜咽着卷过临安城头。那面新制的“靖康”大旗,在风中猎猎狂舞,鼓荡出沉闷如雷的声响。它不再仅仅是一面旗帜,更像是由万千屈死北地的亡魂、被铁蹄碾碎的尊严、以及深埋骨髓的仇恨,共同织就的招魂幡。每一次布帛的撕裂声,都仿佛在嘶吼着同一个词:复仇!

女帝赵福金登基不过旬月,这座曾被西湖暖风、醉人笙歌浸润得骨酥筋软的偏安之城,筋骨正被强行重塑。宫墙之内,昔日靡靡的丝竹管弦早已绝迹,取而代之的是铁甲鳞片摩擦的铿锵、战马在厩中焦躁的刨蹄嘶鸣,以及文书吏员捧着紧急军报在回廊间急促奔跑的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与硝烟混合的、压抑多年亟待喷薄而出的铁血锐气。

紫宸殿内,巨大的桐油灯将人影拉长,投射在描绘着万里河山的巨幅舆图上。新任左丞相李纲,须发皆白,面容清癯却目光如电,手指重重戳在汴梁的位置,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陛下,荆襄乃北伐命脉!粮秣转运,当以此地为枢纽,万不可再蹈当年粮道断绝之覆辙!需遣得力干员,专司其责!”他语速极快,带着久病未愈的嘶哑,却字字如铁锤敲钉。

右丞相赵鼎,沉稳如山,他捋着长须,目光凝重地扫过河北、山东:“李相所言极是。然东路韩世忠部渡江后,山东金军动向亦需密切监视。枢密院当有预案,防其断我侧翼,或自海路增援。”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枢密使宗泽,这位须发戟张的老将军,早已按捺不住胸中沸腾的热血。他腰间那柄跟随他半生的佩刀,随着他激昂的动作,不时撞在殿柱上,发出“铿”的闷响。“枢密院签押的军械调拨令已发往各州府!工匠坊日夜炉火不熄!弓弩、甲胄、刀枪,正源源不断送往襄阳、建康、川陕!”他猛地一拍舆图边缘,震得图轴嗡嗡作响,“只待陛下龙旗所指,三军将士必效死向前!过河!过河!老夫这把老骨头,也要过河!”

殿内角落的阴影里,郑太后端坐于锦墩之上,手中一串紫檀佛珠被捻得飞快。她面容沉静,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殿中每一个人的神情、动作、语气。她是女皇亲征时,这座帝国心脏最后的定海神针,此刻虽未发一言,其存在本身便是一种无声的威压与稳定。

御座之上,女皇赵福金一身玄色常服,金线暗绣的龙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衬得她面容愈发冷峻如冰雕。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在争论的臣子身上,也未落在详尽的舆图之上,而是穿透了厚重的宫墙,越过烟雨迷蒙的江南,死死钉在北方那片被血与火浸透、被哀嚎与铁蹄蹂躏的土地上。五国城冰窖里的绝望眼神,汴梁城破时的冲天火光,姐妹们在金人狞笑中发出的凄厉哭喊……一幕幕,如同烧红的烙铁,日夜灼烫着她的灵魂。

当几位重臣的争论暂歇,目光齐齐转向她,再次以“社稷安危系于一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为由,恳切劝谏她坐镇中枢时,她缓缓站起。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坐镇?”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极北之地刮来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冰碴,刮过每个人的耳膜,“朕的亲族父兄,此刻正在五国城的冰窖里,啃着带冰的馊食,数着等死的日子!朕的万千子民,在金人的铁蹄弯刀之下,像猪羊一样被驱赶、被屠戮、被凌辱!汴梁城头的耻辱柱上,刻着的是大宋的国运,是朕赵氏皇族的血脉!每一刻,朕都能闻到那弥漫在北方的血腥气!”她猛地一掌拍在坚硬的紫檀御案上,“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案上的砚台跳起,墨汁飞溅,“苟且偷安?那是赵构的路!是懦夫的路!朕的路,只有一条??北伐!用金虏的血,洗刷靖康之耻!御驾亲征,非但要去,朕还要亲手,把完颜宗弼那颗狗头,挂在汴梁的宣德门上!再有言‘坐镇’、‘缓图’者,”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缓缓扫过殿中每一个角落,“视同怯战投敌,立斩不赦!”

死寂!绝对的死寂!李纲与赵鼎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深深的震撼,以及那震撼之下被点燃的、同样决绝的火焰。宗泽老将军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猛地抱拳,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老臣……愿为陛下前驱!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来自川陕的回应,比预想的更快、更烈。信使风尘仆仆,甲胄上还带着秦岭的寒霜,将一封火漆密信高举过头顶。赵福金亲自拆开,一股蜀地特有的、混合着刀锋与烈酒的凌厉气息,扑面而来。信上字迹遒劲,力透纸背:

“臣吴?、吴?顿首百拜!川陕健儿,枕戈泣血久矣!忍看山河破碎,父老流离,恨不能肋生双翼,飞渡关山,啖金虏之肉,饮胡马之血!今闻陛下承天景命,锐意北伐,光复旧物,川蜀男儿,敢不为陛下效死?但奉陛下诏令,刀山火海,万死不辞!誓为陛下前驱,克复长安,锁钥关中!秦岭在,川陕在!但有寸土未复,吴家儿郎,提头来见!”

女皇紧抿的唇角,终于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却无比锋锐的弧度。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这薄薄的纸页上汹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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