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璇花篇?二(1 / 2)
春寒仍浓,雨疏疏打落院中腊梅末叶,最后一朵枯花被风卷起,吹到茅檐上,继而浮跃远去。
第三天了。
俞沅之依旧睡不踏实,被极轻的脚步声惊醒,恍惚间瞄到一个瘦弱背影,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蹒跚出了门。
她是她的阿娘,幼时遇天灾成了孤女,被村中百家饭喂大,十岁那年高热,因无力医治伤及喉咙,从此再没能开口说话。
每日平旦,阿娘都会带上背篓进山,风雨无阻。她听不真切所以步伐慢,唯有在时辰上找补,方能与其他人采到等量的菇。
有时运气好,还能挖到药材同去镇上卖,换回些糙米肉丁,柴火粗布。
不争不抢,母女俩相依为命十余载,阿娘将沅之养得很好,即便物质匮乏,她却能以一双巧手,变着花样为女儿做出美味小食,譬如蜡梅花糕,松仁薄饼,野鸭菌菇汤。
清贫,却满足。
沅之倏忽从木床上坐起,伸手将阿娘挂在墙壁的一枚雁纹荷包摘下,她瞧见就厌。
这是爹娘成亲时,阿娘特意绣的,用紫棠底掺上金线,寓意紫气东来,金榜题名,只不过那时她定然不曾想到,丈夫确是连中三元,步步高升,可他抛妻弃女,直至故去再未相见。
手指缓缓触碰香囊,沅之仿佛忆起,前世成婚之际,阿娘也绣了身纹样相似的罗裙为她添妆。
只可惜被徐鄞烧了。
宸妃离世后,圣旨晓谕六宫,含章殿永封不得任何人进出,她的贴身物件都装在棕木匣子中,放了一把大火随之地下。
天子肚量竟狭窄至此,令人闻所未闻。
“难怪最后作茧自缚,被外人夺了位。”
徐鄞原非太子首选,但他聪明,攀上手握兵权的霍将军,借此机遇翻身,在兄弟中脱颖而出。岂料暮年,又折在对方手上。
沅之自说自话,起身将荷包埋在角落竹箱最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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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惫不堪,像是坐了多日游筏,怔忪睁开眼,她又回到前世未入襄京前,距国公府迎人尚有六日。
本想带着阿娘逃离,奈何村子处在两山之间,后为险林深崖,镇上唯有一条路通向外界,按照她们的脚力,纵使不眠不休,怎快得过勋贵的马车?
沅之琢磨出个法子,备好干粮与水,先与阿娘藏在林中洞崖内,等上十天半月,再悄无声息离开。
雨滴愈稀,跳珠渐止,青草香混着湿味弥漫在村里,三两生炊火的大婶已忙叨起来,见沅之抱着布包疾行摇臂低呼:“丫头,这么早去哪儿啊,过来拿个馍!”
村中人对母女俩颇为照顾,尤其是刘家大婶,时常送些吃食,但阿娘每每都会记着还礼,给刘大婶的孙子带个镇上买的糖人,或是亲手做的腊梅花糕。
“不吃了大娘。”
沅之转身摆摆手,道谢后向村口跑去,虽说自家茅屋离山林更近,可一圈高篱笆架在后头,着实翻不过去。
后林少有人往,古木茂盛,也不知是长了多少年,拔地而起,盘根错节,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再向深处望,隐约可见远山峦起,高耸入云,初见或许会以为是雨后奇观,实则却是处危险峡谷,终年被薄雾笼罩,寒鸦遍布,将恒国与大邺隔断。
两国交恶数载,平分秋色,势均力敌。大邺不允许子民越过边境一步,否则便是叛贼,抓到即斩,同理,敌国也是如此,不过此境线并无驻兵,毕竟渊深不知底,误入无生还。
小径泥泞,沅之尽量脚踩凸起石块,避免沾脏阿娘为她纳的布鞋,昨晚上她趁阿娘睡着,偷偷备下些吃食,今日储妥干粮,还需用担子挑来井水,一道藏在矮洞中。
村中有传闻,百年前山洞有暖泉,不过沅之从未见过什么暖泉,洞内黑漆漆令人生畏,躲在此地实系情非得已。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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