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虚言(2 / 2)
随即仰面躺回阮玉山的胸膛,脚下稍微用力,两个人便随着摇椅轻轻晃动起来。
他放空了双目,望着高高不见尽头的夜空,忽问:“什么在叫?”
“蟋蟀。”阮玉山的手放回他腰上,收紧了胳膊,在心中暗想这人的腰怎么如此不盈一握,难不成是自己的手太大的缘故?
“还有呢?”九十四静静听着。
“油葫芦。”阮玉山说,“叫声像蛙。”
“什么是蛙?”九十四问。
阮玉山相当耐心,九十四问什么他答什么:“长在田里的东西。”
“那一定不好吃。”九十四原本是在心里默默地想??蝣人都是这样,有许多话只能在心里想,不能说,他们许多想法一旦说出口,便会得到驯监一顿酣畅淋漓的鞭打。
因此蝣人总是沉默寡言。
可此时陷在阮玉山怀里,他想到什么就开口说什么:“我以前吃过蚯蚓。”
九十四声音低沉,语速缓慢:“下过了雨,土地变成泥巴,就会长出很多蚯蚓。它们不好吃,实在饿得不行了,我和百十八会捡一些尝尝。教我认字的老先生说,田的样子,就是四块泥巴拼在一起。”
说到这儿,他仰头问阮玉山:“蛙长在田里,是不是比蚯蚓更不好吃?”
话音刚落,他又低头:“忘了。你没吃过蚯蚓。”
“以后下雨,不止有蚯蚓。”阮玉山低头,嘴唇久久地挨着九十四的头顶,嗅到九十四身上的熏香,发觉自己的气息已将九十四的胎香遮掩了,“还有种子发芽,老树开花。”
“花和芽都能吃。”他把九十四的头发挽到耳后,偏头看向九十四的挺翘的鼻梁,“届时我陪你尝尝,看哪个好吃。”
九十四眸光微动。
他没见过花,更没见过种子发芽。
这十八年他同阮玉山一起见过最多的是天上挂着的一轮月亮。
月光如水水如天。
九十四身上穿着阮玉山上好的衣裳,任深秋的夜风怎么吹都不觉着冷。
他以前不喜欢寒冬腊月,连带着预示冬天即将到来的深秋也不喜欢。
秋冬太冷了,他没工夫欣赏天寒地冻时的蛇虫鼠蚁,更无法用冻得麻木僵硬的脸颊感受晚风有多温和。
自打阮玉山待在他身边,他好像就再也没感觉到寒冷。
原来这世上除了紧巴巴地苟活,也还有许多事可以留意。
“你没吃过蝣人。”九十四低声道。
这话不像是疑问,更像是陈述。
之前那一夜争吵,阮玉山居高临下地告诉他,蝣人九十四不配得到堂堂阮老爷取的一个名字,他几乎一夜未眠,坐在窗下看了半晚的书,实则头痛欲裂,痛得时时刻刻都恨不得冲出去跟阮玉山同归于尽。
直到第二晚他在矿道外计划着杀阮玉山,一时失手被阮玉山抓回去丢进锅里。阮玉山吓唬他,说今晚本老爷就要尝尝,蝣人到底是什么味道。
这话让九十四想起他们初入目连村的第一天,阮玉山把他按在地上,在他后肩咬出一个带血的牙印,那时对方也说了同样的话。
九十四一听这话就明白了,阮玉山不仅一口蝣人肉没吃过,连蝣人血也一滴没尝过。
这是本应该的事。
可世上有太多本应该的事从来无人遵守:蝣人本应该自由、长寿、矫健勇猛地活着;修炼本应该各凭本事,不借助蝣人的血肉助自己得道飞升;天地万物共享日月,本不应该有限制力量的锁链和笼子。
这些本应该,不也是两百多年从未发生吗?
兴许是从那时起,他对阮玉山滔天的恨开始有些动摇了,连同跟阮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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