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空自愁六(2 / 2)
她这副命令口吻强硬得可怕,若要强行离开,免不得得同她一番争论。可顾曾现在浑身不爽,只想往地缝里钻,最怕的就是惹来别人的目光。
“行行行,我不走,姨母小声些。”她不再强求,只把幂篱又拉低了些,垂头站至关夫人身侧。
马?赛结束,随着一阵欢快的龟兹乐奏响,一众胡姬扭着妖冶的舞步于场中载歌载舞。
顾曾这癔症来得突然,在极度心乱如麻之下,又听到胡乐这躁动的鼓点,更觉五脏六腑都被敲击声扭到了一起,明明不痛,却叫她起了一身细针密缕般的寒栗。
她努力平复了好一阵也不管用,直到鼓乐稍歇,才舒了口劫后余生的气,鼓起勇气抬头望去。
一掀眼皮,却正看到一袒胸露背的美艳胡姬旋至那紫衫人身侧,二人正在随着逐渐旖旎的曲调目送秋波。
顾曾还没闹明白这二人在干什么,便见那胡姬盈盈一笑,轻巧一跃至那紫衫人的怀中,又倏地在他颈侧落下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也不知是不是既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顾曾瞳孔骤缩成一点,腹中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心底极其不是滋味。
那一瞬她连拔刀的心思都有了:“可恶……不对,放肆!这是在干什么?!!”
再瞧那紫衣人,他竟不顾满场的调侃笑意,如鱼得水地随乐而舞起来。那是何等灵动的胡旋舞,竟不输那胡姬,全然看不出他刚打完一场激烈的马?赛。
众人见怪不怪地拍手叫好,下一刻,只见那胡姬将裸露的双臂环在他颈间,二人随之旋身而动,长发交织在一起,看得不少人面红耳赤起来。
关夫人拿扇子遮住自己黑了的半张脸,勉强笑眼弯弯:“哎哟容与这孩子,又胡闹起来了不是。”
另一个贵妇人也笑道:“他不闹我反倒觉得不像他呢。”
清风温柔地拂过,顾曾却有种被铁刀子刮过的刺感,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对这样轻浮放荡的人有所惦念,可是印象中,先前的他明明不是这个样子。
晌久,她才倏地一笑,心中也跟着释然了:“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程二公子罢。”
早在见到此人之前,她其实就明白的,世人都说他是天上地下第一混账的纨绔,再夸大其词,他本人也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怪只怪她太看重“情谊”二字,与此人在生死边缘徘徊过几次,便真拿他当自己人了,还糊里糊涂地对他改观起来。
如今想来,并非是他这个人与传言不同,而是那时的她脑子不清楚,执拗地认为只有自己认识的程二公子才是真正的他。
直至此刻,她方明白过来,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程容与终究只是活在她的臆想中。
一曲奏毕,众人逐渐散场离去,大部分观?的郎君和小娘子都直奔兴庆宫?场附近的花萼相辉楼赴晚宴。
关风遥朝关夫人走来,见她一脸阴晴不定,而顾曾双手紧握立在一侧,面色苍白如纸。
她还以为自己偷会周姐姐的事情被顾曾告诉了关夫人,悻悻一个低头,哽咽落泪一气呵成:“阿娘,女儿知错了。”
哪知关夫人却并不理会她,眸间怒火熊熊作燃,咯吱咯吱快把后槽牙都咬碎。
待到四下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她才恨恨啐道:“这个程二,实在是荒唐!不肯应下娶你之事,还当众调戏舞姬,实在是欺人太甚!”
关风遥几不可察地舒了口气,缩了缩鼻子,仍是一副泫然欲滴的模样:“阿爹难道在程大人那里碰壁了?”
关夫人由她挽着,二人款款向花萼相辉楼走去,顾曾魂不守舍地跟在她们身侧。
关夫人忿忿说道:“程大人只说自己管不住这个儿子,说什么‘一切听天由命,看他自己的缘分与造化’,这简直是鬼话连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我看,他如此搪塞,还是存心想攀陛下的高枝,也不拿镜子照照他家那混世魔王,陛下能由得这种品行不端的人做驸马么?”
关风遥小声附和,恰时提醒:“阿娘,您小声些,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消消气,莫气坏了身子。”
虽然不知自己为何会气成这样,但顾曾心道:“这话说得好啊,恼归恼,莫气坏了身子。”
她对自己重复了几遍,心境也跟着稍许开阔,癔症也大有好转之势。
人看开了,再抬眼望向天空,但见晚霞绚丽夺目,如同一幅扣人心弦的画卷。
天色将暗未暗,和煦的晚风拨动得人心浮痒。
程?纵马赶回程府,第一件事便是往下扒拉那身紫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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