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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归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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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彦清被贬的圣旨传至大理寺时,吴昭音早已踏上了南归岭南的迢迢水路。钱塘江涛声阵阵,拍打着船舷,也拍打着她那颗浸透了挫败与哀伤的心。

她曾以为,握紧仇家严相欺君罔上的铁证,便是握住了扭转乾坤的钥匙。岂料天意弄人,圣上骤然薨逝,她的心血连同那份弹劾奏章,就此石沉大海。那些身陷囹圄、遭人胁迫、东躲西藏的日夜,竟不如此刻的京城这般寒冷刺骨。

正当心力交瘁之际,一封岭南的家书,如同雪上加霜,沉沉压上心头。“母病,念汝还。”??信笺上寥寥数语,却如淬毒的芒刺,扎得她肺腑如焚。母亲倚门翘首的孤影蓦然浮现,视线顷刻被泪水模糊。京城已成伤心地,复仇之念更如千钧重负,压得她喘不过气。罢了,不如归去吧!

去意已决。她甚至来不及细细筹划,只匆匆收拾了几件细软与必备伤药,便要孤身星夜南下。然而,珠儿死死拽住她的衣袖,泪盈于睫:“小姐!岭南路远山高,您孤身一人,叫我如何放心?”吴昭音望着珠儿那张写满忧惧与决绝的小脸,心中酸楚难言。前路凶险,她实不愿牵连珠儿,奈何珠儿的执拗令她无计可施。最终,只得依了她。

她们悄然离开了吴宅,唯余一页薄薄的信笺,压在那方冰冷的砚台之下。人去楼空半日后,佟慧娘与刘凌风才发觉异样。

空寂的闺房里,刘凌风盯着那孤零零的信笺,眉头深锁,忧色如铅云般沉沉压来。慧娘本就病骨支离,骤闻此讯,急痛攻心,呛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她挣扎着要刘凌风速去护行,可吴宅中已无旁人能照料她这副残躯。刘凌风眼见慧娘气息奄奄,若此时强行上路,只怕凶多吉少。更何况,寻师之事悬而未决,他仍在等着苏彦清的消息。

“等!”刘凌风声音沉如铁石,“待你能起身,我便星夜兼程。”

为了行踪不被严相察觉,吴昭音与珠儿选择了最隐秘的水路。他们依作男装打扮,搭上了一条不起眼的客货两用船,逆着钱塘江的滚滚浊流,向着上游的富春江而去。

船行水上,两岸青山如黛,缓缓后移。本是诗画般的景致,然船舱内的吴昭音却无心欣赏。她倚着舷窗,望着滔滔江水,思绪纷乱如麻。母亲的病容、朝堂的倾轧、前路的未知,像沉重的铅块坠在心头。更令她不安的,是沿途从停靠的码头、船工口中零星听闻的消息??北方边境,烽火连天。突厥人的铁骑,竟似已踏入了襄阳。

消息像带着血腥味的寒风,在底层百姓间隐秘而惊恐地流传。然而,千里之外的京城,那深居宫阙的君王,那些醉生梦死的权贵,乃至京城的寻常百姓,对此似乎一无所知,依旧沉浸在一派虚假的太平盛世里。吴昭音感到了彻骨的寒意,比江风更冷。这江山竟已腐朽麻木至此了吗?

水路迂回,数日颠簸。客船终于驶离了两浙路的范畴,进入了江南东路的地界,停靠在信州那略显喧嚣的码头。船只缓缓靠岸,缆绳抛下,搭板放下,码头上挑夫、商贩的吆喝声、货物的碰撞声顿时涌来。

珠儿在船舱里闷了许久,便走上甲板透口气,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泥土和水汽的空气。甲板下是货舱,隐约传来压低的交谈声。珠儿起初并未在意,直到两个粗布短打的船工从底舱爬上来,走到船尾僻静处抽烟,那刻意压低的、带着某种兴奋和诡秘的对话,才断断续续飘入她的耳中:

“……赣县那边递了信儿,说那几只新货,快训得差不多了……骨头都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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