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交易(1 / 2)
不管一统乱世的是哪方势力,也不管日后的大一统王朝能不能撑起天下百姓的脊梁骨,只要一息尚存,日子就得过下去。
崔芜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无法解决的问题,只专注于眼下境遇。她又是向耶律?献殷勤,又是想方设法弄来补身的物资,无非想让俘虏营里的中原百姓日子好过些。
不幸中的万幸是,崔芜的努力没有白费,十日后,除了几个年老体弱的重症病人实在救不回来,大部分轻症病患都熬过了最艰难的关头。有些恢复快的,甚至可以起身走动,帮着打打下手。
着实让崔芜松了口气。
这一日阳光不错,崔芜将洗净后又用开水烫过的麻布晾在临时支起的木杆上,忽见一道身影背了人,鬼鬼祟祟地走到溪边。
胡骑驻地就在阴山脚下,附近溪流网布,皆是积雪融水形成。那人怀抱着换下的衣物,寻了个没人角落,打湿了就是一阵猛搓。
崔芜认出这是那对兄弟中的幼弟,好像叫什么“阿绰”。眼看他在取水的浅溪中洗涤衣物,忍不住提醒道:“你病症刚好,衣物上兴许还有病气,在这里清洗很容易过给别人,须得在开水中烫过。”
阿绰没想到身后有人,惊了一跳,手中衣物不慎滑落,被水流冲着往下游漂去。
崔芜赶紧上前帮忙,阿绰动作却比她快得多,慌慌张张地涉水追去,将衣物捞了回来。
崔芜眼尖,借着水面反光看清那是一件小衣,隐隐似乎沾染了血迹。
她蓦地恍然:“你该不会是……”
阿绰将衣物藏在身后,眼神又是慌乱又恐惧。
这里是胡骑驻地,周遭不时有人巡视,崔芜不方便多言,将人带回自己营帐。她从包袱里翻出一条用麻布缝制的简易月事带,垫好草木灰塞给“他”:“去里面换上。”
阿绰拿着月事带,脸上抹再多灰土都遮不住泛起的血色。
崔芜给“他”把过脉,当时就觉得奇怪,纵然病后脉象混乱,可这少年寸沉而尺盛,正合脉应关下、阴多阳少之状,怎么都不像是男子脉象。
如今答案揭晓,这果然不是什么男孩,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而且,还是个大病初愈又来了生理期的小丫头。
“你就算隐瞒,也该悄悄跟我说一声??你平日里喝的汤药有一味桂枝,来月事的女子尤其慎服,万一落下病症怎么办?”
崔芜小声数落,说完想起这小丫头刚发病时,还不怎么信任自己,当然不会将这么重要的秘密告知,瞬间没了脾气:“手,伸过来让我看看。”
阿绰怯生生地探出手,被她搭了半天脉,又伸出舌头仔细瞧过。只听崔芜问道:“以前来过吗?”
阿绰摇了摇头。
她父母早亡,乱世求存不易,只能扮作男孩,与唯一的兄长相依为命。大哥虽然疼她,对女子之事却不甚了解,以至于她乍逢初潮,慌了手脚,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没什么大碍,也算是一桩好事,”崔芜说,“你大病初愈就来了月事,说明年轻底子好,身体恢复得不错,血气也旺盛。只是这两天要格外当心,不可过分劳累,更不能沾水着凉。”
她就着帐内熬药的小炉子煮起红糖水,随手磕了个鸡蛋:“以后每日吃一碗红糖炖蛋,直到月事结束。别仗着年轻就不把葵水放在心上,多少女子来月事时没养好,落下一身病根,以后有的罪受。”
崔芜说了半天,没听到回音,回头就见小姑娘红了一双眼,喉间憋着细细的哽咽。
崔芜愣住,仔细回忆了下,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过分严厉的话,怎么就把人家孩子招惹哭了?
没等细问,阿绰爆出一声啜泣,仿佛饱受惊吓的小兽,一头扎进崔芜怀里,两条细瘦的胳膊死死揽住她腰身。
崔芜:“……”
她难得愣在当场,面对胡兵杀人时尚且冷静自持面不改色,却对眼前的一幕束手无措,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
与时局大势相比,发生在营帐中的琐事就像一粒小石子,轻易便被滔天潮水淹没了。
只有当事人知道,这不经意间落下的沙砾掀起了怎样的暗涌波澜。
好比次日清晨,崔芜掀开帐帘,就见门口摆了块平坦干净的石头,上面是用草绳串起的几条小鱼,鱼鳃还在一张一合,显然是刚捞上来的。
这鱼就是附近小河里土生土长的,个头不大,味道却很鲜美,五六条架火上烤了,也够补充一日所需的蛋白质。只是这鱼灵活,十分不好抓,崔芜试过几回,非但没抓着,反而被鱼尾扑了满脸水。
她环顾四周,只见远处站着汉子山一般的身影,是那两兄妹中的大哥,好像是叫延昭。
他假作帮忙晾晒麻布,见崔芜看来,慌忙挪开视线,偏偏又舍不得完全不看,眼角有一搭没一搭地瞟着崔芜动静。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