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与妾肠三(1 / 2)
东阁的人声又淡去了。
殷素掌着案沿未动,借着风雨入屋,平静打量四处。从梁木悬尘至壁间古画,再及掌中氅绒。
自幽州来此,客居沈宅,已快半载。
掌下绒絮轻晃,倒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
殷素终于放开手挪步,坐回点灯案前,铺开细纸,提笔沾墨。扼腕间将缓缓落下一点,却倏尔被门外闯入的郎君所惊神晕开。
灰狐氅衣仍落在她身,冷风自后吹掀沈却衣摆,倒在明灰槛窗间,愈显清癯萧索。
他收了伞,跨过槛,稳步而来。至案畔,澄亮火烛方照亮他的面。眸中焦措掩去,转变作幽邃难言的愁黯。
须臾,便叫殷素彻底望不清半分情绪。
她搁笔,朝他出声,“怎么了?”
沈却绕桌而行,踱步自她跟前,缓展开掌心。
玉坠。
一块镂雕的玉鱼莲坠。
拈起玄绦,玉坠空悬,烛火将温绿染上些黄意。
他垂目道:“寻了块和田玉,试着自己刻弄,只是我刀笔不佳,不堪入目,但又不愿浪费琢玉,故缀绦为佩,赠于你。”
殷素闻之一笑,朝后倚看他,“不愿浪费琢玉,便赠于我?”
沈却刻意作掩的平静之下,终荡起些波澜,他与她相望,“我叫卢风去玉石铺打了新坠,此物只是陪赠。二娘再待上几日,便可瞧见。”
他稳着声线,不想叫后句落于殷素眼中,变作不明事理,穷追不舍的模样。可人剥离不开情绪,若可以,他希望自己探不出蛛丝马迹,甚至惊觉两月,也是如此长时。
殷素面中笑意淡了,目光回落至那块玉坠上,转而抬手接下,握在掌心。
“依我看,此坠更好,不必做陪赠,它便是主礼,单此一物。”她与沈却相视,“再不需别件。”
“好。”
身前人应声,神思忽而渺远无际,良久,他才眸中不落物似的出声,“搁手中易丢,我替你带上罢。”
殷素一顿,张开手心。
许是他语中带着自难觉察的寥落,又或许是她二人心中各自清明,时间已似案中那盏低矮烛火,燃一寸少一寸,殷素轻易应下了话。
身前郎君替她戴上黑绳,复又踱步至后,调着颈绳。
那方温绿玉坠悬空于心口。殷素低头,握住雕玉。
“好了。”
“二娘。”
两道声线一齐而响,一人近,一人远。
殷素支起脖子,猝不及防与沈却的指节相撞,他手骨带着寒,似在凉水中浸过。而目中所及,是已换上蓝衫裙的翠柳,她讪讪立于门前,望见屋中情形,未敢入内。
“进来罢。”殷素扬了扬笑,那身团花裙衫随风摇曳于前,又染上些许明光,她便道:“此色衬你,甚好。”
翠柳赧然而拜,“多谢二娘。”
随即与沈郎君淡目相对,忙垂着眼便退身,“方才见着雪姑饿了,正要着吃食,婢去瞧瞧。”
沈却视线缓移至案前。
清纸间墨迹已干,独落晕洇开的一点。
“二娘欲写什么?”他问。
“不知道。”殷素还握着那块玉坠,目却放空。
门外,孙若絮腰间挂着小褡裢,正抖袖上水珠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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