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1 / 2)
世上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不远处那张脸。
修长上扬的眉,修长上扬,深不见底的眼。正午的烈日在他漆黑眼睫间镀一层淡淡的金色,星星点点,零落其中,飞溅的血色。
薛临,她又看见薛临了,与永年城破那日,一模一样。
王十六在强烈的眩晕中紧紧抓着缰绳,喃喃唤着:“哥哥。”
她的哥哥,她的爱人,她活到如今的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狂喜,哀恸,惊疑,无数最激烈的感情一齐涌上,耳边起了嗡鸣,鼓荡着催促着,身体却僵硬到一动也不能动,王十六在灼烧的泪眼中怔怔望着那张失而复得的脸,她的薛临,她找到他了。
边上似有无数吵嚷嘈杂,听不清,也不想去听,直到刺耳的战鼓声突然打破隔绝,硬生生将她拉了回来。
王十六慢慢转过目光。
是王焕,肩上站着受伤的猎鹰,铁青着一张脸:“裴恕,你以为如此忤逆我,还能活着离开?”
裴恕。像虚幻的泡沫,突然被现实戳破一角,王十六僵硬着回头,那张脸的主人开了口:“比起我的性命,我更担心王都知的性命。”
王十六心头猛地一跳。这声音,不是薛临。
同样的低沉浑厚,同样的从容沉稳,但薛临的声音是温存的,像春风的手,轻轻抚慰她的心,这人的声音却含着肃杀,似有无数腥风血雨,隐藏其中。
不是薛临,是裴恕,方才她隔着遥远的距离,也曾几次听闻他的声音。幻象破灭,王十六在得而复失的绝望中,低低啊了一声。
周遭一阵鼓噪,众牙兵怒喝着,向着裴恕:“放肆,竟敢对节度使无礼!”
都知兵马使,王焕真正的职位。三个月前魏博节度使病亡,两个儿子也跟着暴卒,王焕趁机接掌魏博,以节度使自居,但朝廷始终不曾正式任命,于是王焕突袭?州,名义上是寻找她们母女,实际则是以武力相威胁,逼迫朝廷承认他魏博节度使的地位。
也就因此,害了薛临。王十六紧紧攥着缰绳,听见战鼓一声接着一声,众牙兵持刀拿枪,层层围住使团,王焕带着恼怒和轻蔑:“我的性命?我看不出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王都知新近接掌魏博,后方不稳,此其一;成德、范阳二镇未曾发一兵一卒相助,都知孤军深入,后继无力,此其二;最要紧的,河朔三镇彼此制衡,若有一方变强或弱,立时就是灭顶之灾。”裴恕抬眼,“王都知,大祸不远矣。”
日色明亮,照着他渊?岳峙的身形,王十六猛地转开头。
不是薛临。薛临风神清令①,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亲近依恋,眼前的人虽然有薛临的眉,薛临的眼,但高额隆准,崖岸高峻②,于俊雅之中,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亲近的距离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她方才真是糊涂,怎么能认错?
战鼓骤然停住,猎场上唯有风吹长草,猎猎的声响。许久,王焕放声大笑:“放屁,放屁!你以为你乱放一气,就能吓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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