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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矛盾的普遍存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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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染透长安一百零八坊时,‘华采坊’的朱漆门楣下悬起十二连枝鎏金灯,将檐角照得恍如月宫。

庞三娘拽着沈知微的藕色镶边狐狸毛棉大氅往楼上走,银丝绣的莲花纹在灯影里忽明忽暗,氅角扫过檀木楼梯时,带起一阵清苦的香气,楼下香案供着新到的安息香,青烟正袅袅漫过楼板缝隙。

"掌柜的,把新贡的‘武夷雀舌’沏来!要头道雪水!"庞三娘倚着凭几冲楼下唤人,鎏金虾须镯磕在青玉案上轻轻一声响。她转头戳了戳沈知微的眉心,"瞧瞧这脸皱的,比永兴坊张画师笔下的钟馗还凶三分,都能夹死曲江池上的蜻蜓了。"

沈知微摸着越窑蜜色盏上凸起的缠枝莲纹,忽听得楼下传来"当啷啷"的响声,原是跑堂小厮捧着茶托上楼,却恰巧撞见绣娘们抬一幅丈长的缂丝屏风过道,差点儿撞在一起。小厮急急退后两步,惊得茶盏、茶拖在托盘上打了个轱辘,碰在一起。

"仔细着点!"楼下传来管事的呵斥,"这屏风可是要送进宫给宜春殿的,蹭破根丝线仔细你们的皮!"

"三娘当真要听我唠叨?"沈知微望着茶汤中沉浮的雀舌,水雾氤氲间仿佛瞧见舅母将那九树花钗硬插进许灵初发间。

她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自嘲:“昨儿舅母硬要给灵初打九树花钗,舅父说逾制要惹祸,我没帮着她说话,就落个‘见不得表妹好'的罪名。"她指尖在案上无意识打圈,“你信不信,这会子回去说裴三郎的事,她能当我得了失心疯。"

说到此处,她将茶盏往金丝楠木案几上一搁,盏底与案面相触时发出"叮"的清响。她又蹙起展开没一会儿的眉头,漂亮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无奈:“可是,我又确实不能不管。”

庞三娘沉默片刻,腕间的虾须镯滑落到小臂,露出内侧錾刻的‘清河庞氏’四字??那是及笄时族老所赐,提醒她永远背负着庞氏嫡女的荣辱。她眼中闪过理解,清河庞氏家大业大,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所以她很清楚有个拎不清的亲戚是什么感觉。她成长在复杂的家族关系中,明了其中的微妙与难处。但是,正如沈知微所言,这个年代,一家子女儿,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眼看前方有个天坑,就算知道干涉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又绝对不能不劝阻。

庞三娘不是个爱自怨自艾的娘子,因此,她虽然理解沈知微的困境,却不太擅长安慰她人。她思索片刻,终于做了个决定----换话题!

她伸手将缠枝葡萄纹的食盒往对面推了推,揭开盖子露出里头的琥珀糕,“尝尝这个,用岭南石蜜调的馅儿。”言毕,轻拂腕上鎏金虾须镯,"咱们谈谈生意经吧。要我说,哪日你银子挣够多了,索性搬出许宅,立个女户,谁还能牵累你?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沈知微听罢险些呛了茶,诧异看向庞三娘,心道: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与莫名之人切割。庞三娘实乃清醒之辈,女中豪杰。转念想到前世见过的那些杀伐决断的女高管,倒与眼前这位娘子莫名重合。

庞三娘看沈知微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睛看自己,神情中满是诧异,莫名让她想起曾经在陇右见过的沙狐,也是这般澄澈里透着机警。心道,自己说得有点惊世骇俗了哈?毕竟脱离许谦这个官宦身份,大部分小娘子是不能接受的。她摸摸下巴,想怎么把话往回收一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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