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五六回下屋宅难宁娇杏礼佛(1 / 2)
麝月便问:“今日出去不是听戏?敢情是做脚夫,怎么这便累得睡了,身上还洗不洗?水要冷了。”
晴雯笑道:“睡着也能洗,他睡他的,你们洗你们的,平日里难道不是这样洗的?”
麝月忙瞪了她一眼。
晴雯忍着笑,还想多调笑两句,袭人走来试了一下水温,道:“先拿出去罢,过会子等醒了再洗,另再添些热水来。”
麝月道:“那也罢了,索性再叫水房的人多烧一点子来,若有下剩的,晚些儿用来装几个汤婆子也好。”
晴雯与她合力将水重又抬起来,笑道:“你倒会打算,这一件差事还没料理明白,将往后的事也想好了。只盼啊,咱们真有那个‘往后’才好,不知这一回咱们二爷气头儿上又要撵什么人了。”
她早看出宝玉和袭人才拌了嘴。
这也奇了,袭人平日里是第一个性子平顺、不肯惹事的,怎么倒能惹出宝玉的气来?
麝月瞥了一眼袭人的脸色,忙道:“撵什么人,我看该撵了你才是正理。走罢,若去得晚了,水房的老婆子们又要罗唣了。”
麝月和晴雯两个出得房去,袭人望了一眼罗汉床上的宝玉,暗暗叹了一口气。
袭人走前两步,轻声唤道:“二爷、二爷?”
等了半晌,仍不见宝玉答话,袭人以为他就这样睡着了,又怕他才哭过、就这样和衣而卧,恐怕受了凉,又叹了一口气,取了一床丝被来,便要帮他解衣裳。
谁知袭人向前探身一瞧,只见宝玉虽是无声侧卧着,但肩膀微微颤动,显是在极力压抑哭声。
一面大迎枕已尽皆哭湿了。
袭人见此,早忘了自己的事,马上担心起来,忙将宝玉拉起细瞧。
只见他的眼睛同鼻头都已哭得红了,眼皮儿也开始发肿,看上去十分可怜,忙道:“小祖宗,快别哭了,这会子哭起来,明天早上可怎样见人呢!”
宝玉将头扭向一边,鼻音甚重,赌气道:“你既是打定主意要去的了,又何必操心我如何见人?凭我怎样,总归是同你再不相干的了。”
他说到“不相干”这样冷冰冰的三个字,触动心里的委屈,眼泪顿时又滚滚而下。
袭人忙用手帕子给他仔细擦眼泪,却被宝玉夺过自己拭着,只扭过头去不肯看她。
袭人见状,不敢再逼迫他,便坐在他身边,已数不清是这晚第几次叹气,道:“听见我要去了的话,你有如此反应,足见你待我的心意了,如此也不枉我服侍了你一场。你当我是怎样?我实在也是不愿去的,如今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若肯依我三件事,我是一定不去的。”
宝玉本来正自伤心绝望,骤然听见如此说,仿佛黑暗中突现一星灯火,喜得忙道:“好姐姐,不必说,我依,我都依,这可好了,你是一定不要去的了。”
袭人气笑道:“我还不曾说是哪三件事呢。”
宝玉将袭人手攥住,望定她的眼睛,道:“只要你不去,不管是几件事、不管是要我做什么,我都是依的。若我做不到,只管天打雷……”
袭人忙伸手掩住他口,蹙眉道:“话没说得两句,又提这些话,这正是我要你应允的第一件事??不许再似这般任意发狠、说生说死了,该要有个忌讳才是。”
宝玉嗅着她手上的香味,早已心旌摇曳,又见她担心自己,更是心花怒放。
此时袭人便是说要取他的性命,只怕这个痴儿也不会说出一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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