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衣冠之冢(1 / 2)
“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我陪着他做材料方面的研究,他想研发一种新的油漆材料,然而很可惜,常年熬夜加上饮食不规律,他身体一直不好,后期可能胃部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开始频繁住院做治疗,断断续续地研究着,想来也成不了大气候。”
盛家在学术界堪称泰山般的存在,此刻在她的口中,有关盛丰明老爷子的事却被三言两语打发了。偏她这样气定神闲,不疾不徐的模样叫人信服。
“我很好奇你们主攻方向是什么?看起来你们像是一个team?”
阿航涩然道:“没错,我们曾经是一个团队。他叫建设,他是大伟,但其实我们三个不是同专业的,也不同届,我学的是高分子材料,他们俩更冷门,学的是电子材料那一块。”
孟图南若有所思。
阿伟苦笑一声,“唉,跟着鹏哥的时候一点不愁,只管闷头搞数据就行。鹏哥啥都给咱想好了,冷门也不怕,鹏哥说只要咱能研究出来防腐高温耐盐碱的油漆就能卖给他老家的造船厂,就不怕不挣钱。”
“他还说现在不是计划经济了,咱国家也进入商品经济的时代,市场需求决定供给,国营经济是支柱,但民营是趋势,是未来发展方向,只要肯拿真东西出来,不愁富不起来。”
这个鹏哥真是个有头脑有长远眼光的人,“那为什么不跟鹏哥了呢?”
面对孟图南的疑惑,阿航率先红了眼圈。“他死了。我们前天被驻风车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接应回国,结果才落地就被袭击了。我们坐的汽车在国道上被一辆油罐车撞翻,然后被推大车推着摔进路沟□□哥坐在副驾驶,被操作台挤住腿,我们去拽,可是拽不出来。然后就听到了枪响,鹏哥……鹏哥他。”
阿航吧嗒吧嗒掉下眼泪,喉头被愤怒和不甜堵车说不出话来。他们三个都是些瘀伤,建设虽说胳膊脱臼但及时正骨也没大问题。唯独鹏哥,哪怕腿保不住,但肯定能去就回来的,却没想来的人手里居然有枪。
机舱内一时安静地只剩下三个年轻人的啜泣声,良久,孟图南开口道:“这位鹏哥是你们的组长吗?他为国捐躯了,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呢?他可给你们安排了后路?”
三个人俱是摇头,“鹏哥家在北边沿海城市,家里有船有钱,想自己掏钱供我们搞材料研发,现在他死了,这条路我们也走不下去了。建设要回东北炼钢厂,大伟回镇上的邮局上班,我还没想好,想先去鹏哥说的羊城见见世面。”
“你搞高分子材料,对口方向是医疗领域,去羊城有什么发展前途呢?”
阿航面露浓重的忧虑,“我回国前都打听了,全国就两家机构搞这个,还不怎么重视,加上我为了配合鹏哥的思路,在研究生阶段放弃了高分子这块,主攻金属材料,鹏哥一直想提升船舶材料的性能,也一直着手在做,现在却不得不停下来,真是恨啊。”
孟图南最清楚这种无力感,从徐老到苏云鹤,再到鹏哥,以及眼前这么年轻的三个人,最后是自己。那种对命运无从抗争的无力和滑稽感,真是叫人午夜梦回都恨不能哭一场。
短暂的飞行旅程即将到站,三个年轻人疲惫地拖着行李箱准备下机。孟图南抱臂起身站在他们身后,视线随着他三人走远,直到飞机再次升空,短暂相遇的缘分就这么如飘远的风筝线般断了。
孟图南摘下平光镜,闭上泛着红意的瞳孔,若有人细看,还会看到她青兰色的眼白都染上了粉意,更不提眼睑里滴血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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