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黑衣(1 / 2)
尽管心中早便知道这位新任的县令大人如此气度,绝非寻常人等,马师爷当下也不禁有些意外。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这位窦大人,也未免杀心太甚了些。
他暗中向案牍之上堆叠的卷宗看去??单是今晚处理的数桩案件,窦大人便已打定主意要判处数个犯人绞刑了……
崃宁本就是小县,历来在此担任县令之人性格也多和善温雅之人,不是将外放此地当作来日跳板,便是盘算着等待在此熬些时日告老还乡。许多邻里纠纷,小偷小摸的案子先县令还在任时,多半也是教化一番便将人放归了。
马师爷虽然也并不赞同过于和软的手段,但刚上任手腕便如此刚硬,在他眼里,未免有些太过急躁了些。
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崃宁这个地方,虽然不过是小小一个县城,更是京畿数县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人口尚不足四千余户,却多的是卧虎藏龙之人。从来都是良民之上有乡绅,乡绅之上有世族,如此绵延多年,盘根错节,有些事情,绝非一朝一夕便能改得了的。
这些事情,他和方师爷作为本地人,自然心中有数。果然,眼看坐在身侧双鬓花白的方师爷也轻咳一声,似是颇为斟酌了一番,方才缓声道:
“……大人志在清流,下官委实敬佩。只是崃宁虽小,看似山水清静,水底鱼龙却多,况且也未必皆是等闲之辈。学生以为,凡事若操之过急,恐怕会触及暗涌,未必于您公事有利。”
窦言洵闻言却笑了起来。
他清隽的脸庞在烛火的映衬下镀上一层柔和之气,说起话来却是半点没有商量的余地,他低低笑道:
“多谢师爷提醒。可惜窦某不才,虽从未参加过科举,却也略通几分水性。水或清或浊,隔岸远观往往难以辨之深浅,唯有亲自下水试探几分,方可知鱼龙脾性。”
方师爷年纪虽大,却一直自诩是前朝末年便中了举人的,自小遍读辞章诗赋,若说如今受雇于窦言洵,却半点不曾看轻其不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那也是谎话了。
方师爷不料窦言洵说话如此锋利,一时未免讪讪,却见窦言洵收了笑,方才还弯着的唇角如今却一丝弧度也无,整个人透着藏不住的冷意。
那双清俊的眉眼敛了几分深意,反而衬得他人若崖柏覆雪一般决绝而惹人敬重了。
“我敬两位师爷才学满腹,如今也请师爷为我窦某人,也为这崃宁百姓,略尽几分绵力。”
话说到这份上,两位师爷再不理会便可以收拾包袱走人了。方师爷也没想到窦言洵看似年轻,敲打起人来却如此自如。一时也忙正了神色,恭恭敬敬道了一声“但凭大人吩咐。”
有了这番提点,之后的卷宗再处理时便比方才顺利多了,不到半个时辰,堆积了半个月的案子就都被清理完全。窦言洵神色倦怠地揉着眉心,待两位师爷恭敬地告退之后,才算舒了一口气。
窗外不知何时却静静落下几点雨滴来。
窦言洵站起身子,这才发觉静坐久了,他的双腿已经开始泛酸,他才走出书房,迎面便有凉风簌簌。柳丝上缀着雨滴,在夜色中轻颤。
先前靠在门前偷偷打瞌睡的丫头猛然惊醒过来。
今夜是弄玉当值,她等得久了,不知何时便睡意朦胧,如今见二爷便在脚边,一时不禁打了个激灵。慌乱中正要福身请安,却见窦言洵摆了摆手,沉声道:
“夫人睡了么?”
弄玉这下已经彻底醒了,忙道:“回二爷,夫人先前在屋内一直靠着窗在看书,见您商议到深夜,才睡下了。”
窦言洵点了点头,淡淡道:“上杯淡茶来。”
言罢,便又闭门退回到书房中去。
弄玉不敢耽搁,虽说二爷一贯待下人十分温和,但她自然还是要打起万分精神来侍奉的。片刻,她便泡好了茶,小心翼翼地端来了书房,她轻轻叩了叩门,良久才听见疲倦的声音自里面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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